天幕复归清宁的余韵还没散去,一股源自洪荒大地极南之隅、带着焚尽万物的悲怆与死寂的波动,像垂死巨兽的最后心跳,悍然撞入诸圣尚未平复的感知。
南方天际,不是黑暗,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枯槁赤红。
那株支撑南方天地、象征凤凰一族无上荣光的梧桐祖木,此刻通体焦黑,像被天雷地火反复煅烧了万载,早没了一丝生机光泽。
无数扭曲、干枯的枝条无力地刺向天空,上面缠着厚厚一层寂灭灰烬。
这些灰烬不是死物,倒像有生命的寄生虫,不断汲取祖木最后残存的微弱灵机,还散发出道道扭曲透明的焚世烬风,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塌陷,透着万物归寂的虚无感。
耳边没有爆炸轰鸣,只有一种细微却无孔不入的“沙沙”声,是寂灭灰烬蠕动、吞噬灵机的声响。
还有一种低沉、悲凉,仿佛亿万生灵临终哀叹汇聚成的风声。
风声过处,连声音本身都像被“烧”掉了,留下一片绝对的死寂。
偶尔,会夹杂着祖木内部结构在灰烬覆盖下彻底崩解时发出的、令人心碎的“咔嚓”断裂声。
即便相隔无尽遥远,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极致干燥与死寂,仿佛所有水分与生机都被强行抽离。
皮肤紧绷,像暴露在沙漠烈阳下千年。
吸入的空气带着焦糊与绝望的味道,灼烧着气管,更诡异的是,这气息竟能引动修行者体内法力之火变得躁动、黯淡,仿佛连“燃烧”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否定。
焦黑的梧桐祖木缠着寂灭灰烬,绝境的压力正具体显现。
那焚世烬风不是普通火焰或风暴,是极致“寂灭”道则的显化。
风过之处,不是物理上的焚烧,而是概念上的“熄灭”。
修行者的法力之火、生命之火、乃至意志之火,都会在这风中快速黯淡、缩小,最终彻底沉寂,连一丝青烟都不会留下。
寂灭灰烬则更具侵蚀性,它们像附着骨疽,一旦沾身,便疯狂钻入毛孔、窍穴,甚至神魂深处,覆盖、包裹一切生机与灵光。
凤族修士体表的护体神光、本命真羽,在这灰烬覆盖下迅速失去光彩,变得晦暗脆弱,灵性大失。
梧桐祖木不只是象征,更是凤族力量的重要源头之一,与所有凤族血脉有着深刻联系。
它的枯死与被侵蚀,正在从根源上削弱整个凤族的力量,引发血脉深处的哀鸣与恐慌。
“凤——凰——当——永——寂——!!!”
一声泣血般的、满是无尽怨毒与悲凉的尖啸,从梧桐祖木的最核心处爆发出来!
那是凰祖怨念,是远古时期某位陨落凰祖对族群、对生命的极致憎恨与绝望所化的扭曲存在!
随着尖啸,焚世烬风骤然狂暴,化作无数条灰白色的、扭曲的风龙,朝着祖地内残存的凤族修士扑去!
同时,寂灭灰烬像海啸般掀起,铺天盖地地压下!
这怨念源自凤族自身,对凤族血脉、火焰的弱点知根知底。
烬风与灰烬对凤族的伤害有着恐怖的加成,专门针对凤凰涅盘的核心——那一点不灭的生命之火。
其尖啸与攻击还能引动凤族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与对“寂灭”的恐惧,从内部瓦解抵抗意志。
烬风熄心焰加上灰烬覆真羽,血脉源头将熄,族群命火危殆!
一旦祖木彻底化为灰烬,烬风席卷祖地,所有凤族都将失去力量源泉,心焰被熄,真羽蒙尘,最终化为枯槁的雕像,永世沉沦于寂灭之中。涅盘重生将成为奢望。
凤族天女展翅长鸣:“老祖宗!你的风...吹不熄离火孕的卵!”
她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面对先祖悲愿化为劫难时的巨大悲恸,以及守护族群、延续传承的决绝母性。
一位身披七彩羽衣、头戴翎羽冠冕的凤族天女越众而出,面容苍白却眼神坚定,无视扑面而来的烬风灰烬,双臂展开,做拥抱虚空状。
其眉心一点极致的纯白火焰印记剧烈燃烧起来!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不算响亮,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寂灭之风。
天女眉心那点纯白火焰骤然膨胀,化作一团跃动不休、散发着净化一切污秽、焚尽一切邪恶,却又含着无尽生机意境的南明离火!
此火不是凡火,乃是至圣至净之源。
南明离火出现后,没有狂暴扩散,倒像一位温柔却坚定的母亲,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白色光晕。
光晕所及,狂暴的焚世烬风像遇到克星,其蕴含的“寂灭”道则被离火中更本源的“净化”与“生”之意境快速中和、转化!
灰白色的风龙变得透明、紊乱,最后化作缕缕精纯的先天火灵之气,反而被离火吸纳。
更神奇的是,离火核心在疯狂吸收转化而来的能量后,没有单纯壮大自身,而是向内坍缩、凝聚!
在白炽的光芒中心,一枚约一人高低、洁白如玉、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生命道纹的巨卵缓缓成型!
卵壳透明,隐约可见其中有一只雏凤的虚影蜷缩,每一次心跳都引动庞大的生机扩散,与周围的寂灭灰烬形成绝对对立。
那凰祖怨念显然没料到凤族后辈竟能掌控并如此运用南明离火,更没料到自己的寂灭之力会成为对方孕育生机的养料!
它发出更加尖锐、疯狂的泣血尖啸,驱使更多灰烬与烬风扑向那枚重生卵,想将其污染、覆盖。
然而,重生卵散发出的磅礴生机对寂灭灰烬而言是绝对的毒药。
灰烬靠近便被蒸发、净化,转化为更精纯的能量滋养巨卵。
反倒是烬风中被转化的能量,不断注入卵中…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不是来自卵壳,而是来自天女体内更深处。
在极致寂灭压力的刺激与海量能量反馈下,潜藏于她血脉最深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缕混沌焰种——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火源痕迹,竟被意外激活!
“轰!”
一股远比南明离火更加古老、霸道、含着万物生灭原初意境的混沌色火焰自她体内喷薄而出,瞬间融入南明离火与重生卵之中!
混沌焰种的爆发,不仅瞬间将周遭所有烬风灰烬清空,其蕴含的原始气息,更引动了天女发间一枚看似普通的七彩翎羽!
那翎羽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一声更加古老、威严、充满无上力量的凤鸣虚影从翎羽中冲天而起!
那是元凤精魄——凤凰一族最古老的始祖的一丝真灵印记!
元凤精魄虚影冷漠地扫视那枯槁的梧桐祖木和其中的凰祖怨念,发出一声带着失望与决绝的轻叱。
随即,精魄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注入那枚吸收着混沌焰种与南明离火的重生卵中!
“不——!!!”
凰祖怨念发出绝望的尖叫。
在元凤始祖的精魄面前,它的怨念像尘埃般渺小可笑。
重生卵得到元凤精魄与混沌焰种的融入,光芒万丈,卵壳上的道纹彻底化为实质般的混沌色,其中心雏凤的虚影变得清晰凝实,散发出堪比甚至超越全盛时期凰祖的恐怖威压!
烬风彻底倒卷,反而被重生卵吞噬吸收。
寂灭灰烬像遇骄阳的冰雪,飞速消融净化。
枯槁的梧桐祖木虽没能立刻恢复,但其核心一点微弱的生机却被重生卵的气息引动,开始缓慢复苏。
怨念尖啸着,被重生卵散发出的纯粹生命与始祖威压彻底冲散、净化,化为虚无。
危机解除。凤族天女脱力般落下,被族人接住。
她望着那枚悬于空中、吞吐着混沌火焰与无限生机的巨卵,眼中满是希望与敬畏。
她擦去嘴角一丝血迹,看向南方复苏中的祖木,轻声道: “寂灭催生涅盘。”
“老祖宗,您未走完的路,我们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