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青莲的余韵尚未散尽,那源自三十六品莲台绽放的创世气息,已如无形潮汐,漫过三界每一寸土地。
幽冥沉定,星斗循轨,然九天之上,那场始于灵石崩裂、大闹天宫的因果,终究到了必须了结的时刻。
曾经的凌霄宝殿,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悬浮于破碎云端。
玉帝端坐于唯一完好的九龙宝座之上,周身缭绕着纯粹由旧天条律令凝聚的璀璨仙光——那光芒庄严肃穆,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僵硬,仿佛是用亿万载时光浇筑的铁笼。
以这废墟为中心,肉眼可见的法则乱流如同亿万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虚空中疯狂扭动、撕咬,时而迸发金紫雷光,时而流淌幽暗魔气,时而漾起慈悲佛光——这是新旧天道在争夺三界根本规则的掌控权,是万法冲突最赤裸的具象化。
残存的天庭仙官们聚拢在玉帝宝座后方,个个面色惶然,手中法器仙光黯淡如风中残烛,与旧天道的连接正变得时断时续,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断绝。
更远处,灵山诸佛显化虚影,金色佛光在法则乱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诵经声带着罕见的滞涩,连佛陀的慈悲眉眼间,都凝着一丝难掩的凝重。
所有目光,无论惶恐、警惕还是探究,都齐齐聚焦于废墟中央,那道身披混沌气流的身影。
悟空一步踏出,稳稳立于乱流中心。
他经历星核暴动与守护灵狙杀,气息却愈发深邃难测,仿佛包容了整个洪荒的生灭。
头顶隐约有三十六品青莲虚影沉浮,莲叶舒展间,映出星河流转之景;周身流转的已非单纯仙力或妖力,而是蕴含造化生机的混沌道韵,既刚猛如崩山裂石,又柔和似春风化雨。
玉帝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无往日帝王的威仪与喜怒,只剩下规则化的冰冷,仿佛一尊精密却无魂的傀儡:“孙悟空。星斗之事,朕可不论。幽冥之变,亦能容你。
然天道权柄,乃洪荒根基,岂容私相授受?此非规矩。”
“规矩?”
悟空咧嘴一笑,金箍棒凭空现于身侧,并非握于手中,而是与他气息相连,化作一道暗金与混沌交织的光带,如活物般环绕周身,“俺老孙,今日就是来改规矩的!”
玉帝不再多言,抬手虚按。
“铮铮铮——!”
虚空之中,无数条由金色符文凝聚的天条锁链凭空出现,根根粗如殿柱,链身刻满“禁”“罚”“镇”等古老篆字,带着禁锢神魂、镇压万法的绝对意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蟒,向悟空疯狂缠绕、穿刺而来!
这是旧秩序最直接的镇压,每一道锁链都代表着一条铁律,要将悟空这“变数”彻底捆缚,压回旧框架的牢笼。
悟空不闪不避,周身混沌气流猛然扩张,化作一片朦胧领域。
锁链刺入领域,速度骤减,其上金色符文与混沌气流激烈摩擦、湮灭,发出“滋滋”的碎裂声,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混沌,本就包容万物,亦能消融万物——旧秩序的铁律在此间,竟如冰雪遇阳,开始寸寸瓦解。
见锁链无功,玉帝引动天庭残存权柄,口含天宪,声如洪钟:“忤逆天规,当受雷霆!”
“轰咔!”
天际裂开一道缝隙,却非寻常紫霄神雷,而是凝聚了“惩罚”“审判”“秩序”概念的律令神雷!
一道纯白中带着无数细密律令文字的恐怖雷柱,撕裂混乱的法则空间,携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威压,直劈悟空头顶!
此雷无视防御,直击道心,若对旧秩序存有半分认同或畏惧,便会道基崩毁,形神俱灭。
悟空昂首,眼中战意燃烧到极致,声如金石交击:“判俺?你不配!”
他心念一动,那环绕周身的金箍棒光带冲天而起,不再是硬撼,而是以一种玄妙轨迹搅动混沌道域,引动自身初立的斗战法则!
棍影过处,并非毁灭,而是“不屈”“破障”“自强”的意志显化!
雷柱与棍影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律令文字与斗战意念的相互冲刷、湮灭,仿佛两个时代的理念在做最直接的交锋。
玉帝神色更冷,双手虚抬,引动了最后,也是最根本的手段——三界气运!
“汝为异数,不当享洪荒气运!”
话音落,悟空周身骤然一虚,仿佛瞬间变成了无根之萍。
旧天道正试图强行切断他与洪荒万灵、与这片天地的一切因果气运联系!
一旦成功,他将被彻底孤立,力量成为无源之水,道果亦将枯萎,沦为天地不容的弃儿。
就在此时——
幽冥深处,被悟空重塑轮回得以安息的亿万鬼魂,心生感应,微弱却纯粹的感激念力穿透虚空,如萤火汇向悟空;
花果山上,万千妖众与生灵,对“齐天大圣”的信仰与牵挂,化作无形洪流,跨越山海而来;
乃至人间界,那些曾受旧天条压迫、于新秩序中窥得一线生机的人族、妖族,心中那份对“改变”的渴望与支持,也星星点点汇聚,如涓涓细流成江海!
这些力量或许微弱,却代表着万灵之意!它们绕过旧天道的封锁,如归巢之鸟,与悟空的混沌道果产生强烈共鸣!
他的身影在共鸣中愈发凝实,道果光芒也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暖。
玉帝终于动容,声音里带了丝难以置信:“民心?岂能撼天!”
“现在,规矩由俺来定!”
悟空感受着那来自万灵的、微弱却坚定的支撑,发出一声响彻寰宇的长啸,啸声中没有戾气,只有开天辟地的决心!
他头顶的混沌青莲虚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与丹田处那枚承载着他一切道与法的混沌道果彻底融合!
道果光芒大放,不再是混沌一片,其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轮回生灭,万物滋长……它开始疯狂吸纳、解析、统合周围激烈冲突的万法根源!
旧的天条锁链?拆解其“禁锢”本质,保留“秩序”框架,赋予其“变通”之灵;
律令神雷?剖析其“审判”核心,融入“公正”新意,褪去“专断”之弊;
乃至旧天庭残存的气运,幽冥轮回之力,周天星斗之光……一切法则,一切力量,都在被这枚进化中的混沌道果吞噬、消化、重构,如同百川归海,终成一体。
玉帝终于色变,猛地起身,催动全部神力,九龙宝座绽放前所未有的仙光,九条金龙虚影咆哮着冲出,要做最后一搏,守护那摇摇欲坠的旧秩序。
然而,晚了。
悟空猛然张开双臂,融合了万法根源的混沌道果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光芒,那光芒不刺眼,却能照透万物本源,抚平一切躁动。
光芒所过之处,扭曲撕咬的法则乱流瞬间平息,被一种更加包容、更具活力、同样严谨却不再死板的全新秩序所取代!
破碎的凌霄殿废墟在这光芒中消融、重组,并非恢复原貌,而是依托于旧有基座,演化出一座更加宏伟、更加古朴的宫殿群——殿宇与周天星斗遥相呼应,根基与九幽轮回紧密相连,处处散发着混沌初开的生机与井然有序的威严,正是新天庭的虚影!
虽尚是虚影,但其根基已立,法则已定,一股全新的、连接万灵的气运,正缓缓升腾!
“噗!”
玉帝身形剧震,周身仙光黯淡大半,他与旧天道的连接被强行切断、覆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座新天庭虚影,看着沐浴在混沌光芒中,仿佛创世神只般的孙悟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旧天庭仙官集体失声,手中法器彻底失去光泽,与旧天条的联系断绝,脸上却并无多少失落,反有一丝解脱;
灵山诸佛,佛光终于稳定下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看向新天庭的目光复杂难明;
万法冲突,戛然而止。
权柄归一。
新秩序的核心,于此刻,由悟空执掌。
他立于新天庭虚影之前,目光扫过诸天万界,没有睥睨的傲慢,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一个时代,结束了。
另一个时代,由他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