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洒在客厅地板上。
苏念蹲在地上,一边帮小雨系好围巾,一边轻声叮嘱:“今天要坐很久的车,路上可能会有点颠簸,记得乖乖坐在妈妈旁边,好吗?”
小雨点点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妈妈,那里也有像我一样的小朋友吗?”
苏念心头一颤,低头将女孩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会有的,他们也会唱歌、画画,只是……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门外传来脚步声,裴明远拎着两个行李箱走进来,黑色风衣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看了眼苏念和小雨,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我们走吧。”他说得简短,却透着坚定。
苏念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不忙吗?调音室那边……”
“已经安排好了。”裴明远语气平静,却藏着不容反驳的认真,“你去哪,我就去哪。”
车内一路沉默,只有小雨偶尔从后座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山路崎岖,车子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泥土与潮湿混合的气息。
教学点坐落在半山腰,周围是一片灰蒙蒙的田野,远处几户人家零星散落。
所谓的教室,不过是一间破旧的砖房,黑板裂痕斑斑,课桌椅东倒西歪,墙角还堆着几个补丁摞补丁的篮球。
一名中年女教师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疲惫却真诚的笑容:“欢迎你们,我是这里的唯一老师。”
苏念上前握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教室,“孩子们呢?”
“早上去山上割草喂猪了,马上回来。”老师叹了口气,“这里条件差,很多孩子读到小学就辍学回家帮忙。能坚持上学的孩子,都特别珍惜课堂。”
她指了指墙上一张泛黄的课程表,“音乐课?是收音机里放什么,我们就跟着哼几句。”
苏念心口一阵发紧。
她缓缓走近那块掉漆的黑板,指尖轻轻拂过斑驳的字迹,仿佛看见一群孩子挤在角落,听着断断续续的旋律,用稚嫩的声音试图模仿每一个音符。
身后传来裴明远低沉的声音:“录音设备我已经架好了。”
他不知何时已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熟练地连接麦克风与便携式录音笔。
阳光透过窗缝斜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那双曾经冰冷如刀的眼睛此刻却异常专注。
“我想记录下他们的声音。”他说,“哪怕只是一段哼唱,也是属于他们的音乐。”
苏念看着他弯腰调试设备的身影,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暖意。
那个曾把她困在琴房的男人,如今却愿意为陌生孩子的歌声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一群孩子陆陆续续跑进教室,个个脸上沾着泥巴,衣衫褴褛,却笑得灿烂。
他们围在苏念和裴明远身边,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人带来的奇怪仪器。
“你们想不想录一首歌?”苏念蹲下身子,笑着问。
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七嘴八舌地喊起来:“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唱《小星星》!”“我只会唱一半……”
裴明远抬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让他们试试。”
第一个孩子站到麦克风前,紧张地搓着手,唱了一小段《小燕子》,声音清脆但略带颤抖。
裴明远轻轻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音高与节奏,然后低声鼓励道:“很好听,再来一次。”
第二个孩子唱的是《两只老虎》,跑调了两句,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惹得其他人纷纷哄笑。
气氛渐渐轻松下来,孩子们开始争先恐后地上台试唱。
有人唱童谣,有人哼电视里的插曲,还有人干脆自己编了个旋律,咿咿呀呀地唱着。
苏念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笑意。
她从未见过这些孩子如此开心。
原来,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而裴明远则全程专注地记录着,时不时停下来调整录音角度,确保每一个孩子的声音都被完整地收录进去。
夕阳西下时,录音告一段落。
裴明远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苏念,“他们会被人听见的。”
她轻轻点头,眼里闪着泪光,“谢谢你。”
他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向停在屋外的车子,从后备箱搬出一个大箱子。
苏念好奇地跟过去,“这是什么?”
裴明远打开箱子,露出一台崭新的便携式电子琴。
“明天开始,”他淡淡地说,“我教他们识谱。”
苏念怔住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琴搬到教室中央。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爱从来不是说出口的承诺,而是沉默却坚定的行动。
正如他曾以为她毁了他的童年,后来却发现,是她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悄悄点亮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而现在,这束光,正在照亮更多孩子的未来。
裴明远搬出那台崭新的便携式电子琴时,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正从山峦尽头隐去。
孩子们围在琴边,像围住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宝贝,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敬畏。
“这是真的吗?”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小声问,“我们可以碰它?”
裴明远没有回答,只是坐下来,掀开琴盖,手指轻落在黑白键上,弹出第一个音符——清澈、明亮,如同溪水流入干涸的河床。
他没有教复杂的曲子,也没有讲乐理,而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带着孩子们一个个音地听、辨、唱。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怕惊扰了这群小心翼翼靠近音乐的灵魂。
苏念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切,心口一阵发紧。
她从未想过,那个曾将她囚于琴房的男人,如今竟会为了这些孩子,放下所有偏执与冷漠,低声细语地教导他们如何去触碰梦想。
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第一次看见星星。
夜色渐深,风起云涌。
教学点的灯早已熄灭,屋外只剩下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苏念轻轻推开门,走到小雨床前查看情况,却发现小姑娘额头滚烫,呼吸急促。
“发烧了。”她眉头紧蹙,立刻翻找随身带的退烧药,却发现剂量不够。
她焦急地望向窗外,远处黑漆漆的一片,连个灯火都没有。
老师说最近的诊所要下山十公里,而现在已是深夜。
“我来。”
裴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他迅速穿上外套,拉开车门,将小雨小心地抱进后座,系好安全带。
苏念刚想开口,他已经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启动,车灯划破黑夜,照亮前方蜿蜒的山路。
然而,才走不到一半,暴雨突至,路面湿滑不堪。
突然,车身一震,方向盘猛地一偏,轮胎打滑,整辆车朝山沟边缘冲去!
苏念尖叫出声,小雨在梦中被惊醒,哭喊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裴明远双手紧握方向盘,冷静地踩住刹车,同时稳住方向,硬生生将车停在了悬崖边。
几秒后,车轮终于稳住,雨水拍打着车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小雨微弱的抽泣声。
裴明远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眼苏念,声音低沉而坚定:“别怕,我会带你们回家。”
他重新发动车子,放慢速度,谨慎前行。
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无比稳当。
就像他曾经固执地困住苏念,现在,他学会了如何真正守护一个人。
清晨,医院白墙反射着第一缕阳光。
医生确认小雨只是高烧引起的轻微脱水,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苏念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候诊椅上。
裴明远站在窗边,望着天边初升的太阳,久久未曾言语。
良久,他忽然开口:“以前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把她锁在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顿了顿,指尖轻叩窗框,声音低哑却清晰:“可我现在明白了,守护不是囚禁,而是陪她一起面对风雨。”
苏念怔了一下,抬眸看他。
晨光为他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双曾冷如刀锋的眼眸,此刻却藏着温柔与坚定。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愿意改变。”
他反手扣住她的掌心,指节分明的手掌传递着温度,像是无声的承诺。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数日后,城市另一端,筹备中的公益项目“第一束光”音乐会正悄然拉开序幕。
录音室里,裴明远坐在调音台前,反复调整那段在山间录下的歌声。
清脆的童声穿过耳机,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像春日里的第一朵花开。
而另一边,一封邀请函送到了苏念手中——
> “第一束光”公益音乐会即将举行,诚邀您作为主持人登台,见证音乐点亮生命之光的时刻。
她低头看着那行字,心跳莫名加快。
她不知道的是,这场音乐会不仅是一场演出,更是一个开始。
一段关于音乐、救赎与爱的故事,才刚刚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