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大将军,脸色憋得通红,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让他去打韩云,他敢咋呼两句,壮壮声势。
可让他去对阵凶名赫赫,能让小儿止啼的天狼铁骑?
他……他不敢啊!
那他妈是真的会死人的!
“够了!!”
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怒喝,终于让这菜市场般的朝堂,安静了片刻。
须发皆白的丞相,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从百官之首走了出来。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疲惫。
“国难当头!尔等不思报国,却在此互相攻讦!成何体统!”
“先帝尸骨未寒!幽州百姓正在血泊中哀嚎!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番怒斥,让不少官员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将军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抱拳道:“丞相大人息怒!非是我等不愿出战,只是……只是如今国中无主,兵符印信皆在深宫,我等……我等无权调兵啊!”
这番话,瞬间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
是啊,皇帝死了,太子没了。
谁来下令?
谁有资格下令?
整个朝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绝望,如同瘟疫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良久,一个角落里,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户部小官,吓破了胆,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丞……丞相大人……下官……下官有一言……”
“那定世侯韩云,其治所邺城,与幽州接壤……他的兵,好像……好像很能打……”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死寂的金銮殿上轰然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个可怜的小官身上!
那眼神,有利剑,有刀子,有愤怒,有鄙夷!
“住口!”
一将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那小官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竟敢在此提及反贼之名!”
“让朝廷去向一个反贼求援?我大炎的脸!我大炎的脊梁!还要不要了?”
“没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等就算是死,也绝不向韩云那竖子低头!”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哦不……宁可幽州沦陷,也绝不能让那反贼得了好名声!”
一时间,群情激奋!
仿佛那个提出建议的小官,才是导致幽州沦陷的罪魁祸首!
看着这荒诞而可笑的一幕,老丞相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连话都懒得再说了。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冰冷空寂的龙椅,浑浊的老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哀和……死灰。
完了。
这个朝廷,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大炎……
真的要完了。
京城的闹剧,韩云懒得去管,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然而,他低估了战争的发酵速度,也低估了天狼蛮子的残暴程度。
仅仅过了三天。
幽州与冀州交界处的关隘,涌来了第一批难民。
他们不像人,更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衣衫褴褛,浑身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污泥,眼神空洞,麻木,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个失去了半边胳膊的汉子,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同样眼神呆滞的女娃娃,他嘴唇干裂,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守关的韩家军士兵见状,连忙端着一碗热粥迎了上去。
“老乡,慢点喝,锅里还有!”
那汉子看着热气腾腾的粥,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他颤抖着手,刚想去接。
“哇——”
他怀里的女娃娃突然指着士兵身上那套黑色的军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爹……爹……黑……黑甲的魔鬼……吃人……吃人的魔鬼……”
汉子浑身一僵,像是被雷劈中,手一抖,那碗粥“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猛地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女儿,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不是魔鬼……不是……这是韩总督的兵……是来救我们的好人啊……”
“我的儿啊……别怕……我们到家了……到家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头去撞冰冷的地面,砰砰作响,很快便血肉模糊。
周围的难民,像是被点燃了引线,压抑了数天的绝望和悲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哭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天杀的蛮子啊!我的婆娘……我的娃……就死在我面前啊!被他们……被他们当着我的面……”
一个老农捶着胸口,泣不成声。
“渔阳城破了……守城的官军……连抵抗一下都没有就跑了!留下我们满城百姓……被那群畜生屠了三天三夜啊!”
“血……到处都是血……护城河都被染红了……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是地狱!是阿鼻地狱啊!”
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幸存者,用最朴素,也最残忍的话语,将天狼铁骑的暴行,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说,那些蛮子身高体壮,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弯刀,见人就砍,见女人就抢,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
他们说,那些蛮子以杀人为乐,甚至举行比赛,看谁砍下的脑袋更多!
他们说,幽州已经没有活人了,城池被烧成了白地,田野里到处都是无人掩埋的尸骨,被野狗啃食……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现实,通过这些难民的口,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韩云治下的三州之地!
仅仅几天前还因为《三字经》和“新华书店”而沉浸在喜悦与希望中的邺城,瞬间被一股名为“恐惧”和“愤怒”的阴云所笼罩。
人心惶惶!
民怨滔天!
“听说了吗?幽州没了!几十万人都被杀光了!”
“何止啊!从边关逃回来的,说那些天狼蛮子吃人肉,喝人血!”
“朝廷呢?朝廷的大军呢?就眼睁睁看着幽州百姓被屠戮吗?”
“朝廷?呵呵,京城里那些大官,现在估计还在为谁当皇帝吵架呢!谁管咱们的死活!”
愤怒,在积蓄。
恐慌,在蔓延。
而所有的愤怒与恐慌,最终都化为了一个共同的期盼,齐齐指向了那座位于邺城中心的韩氏中央银行。
他们看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眼神中不再仅仅是崇拜,更是一种近乎于祈求的依赖!
他们相信,那个能创造无数神迹的定世侯,那个为万民立心的韩圣人,绝不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