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北地的风,像是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冒顿被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金顶大帐外的草地上。
他没有昏迷,恰恰相反,他清醒得可怕。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
真正折磨他的,是那份被扔在他面前,在风中微微颤动的……麻布。
【放牧协议】!
那四个字,就像是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滋滋作响,散发着焦臭味。
牲口……
牲口!
他韩云,要把整个天狼族,都变成他圈养的牲口!
“啊……嗬嗬……”
冒顿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他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想反抗,可他拿什么反抗?
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最勇猛的儿子,眉心一个血洞。
现在,就连他王庭里的那些王公贵族,都跪在了敌人的马前,只求能换一条狗命!
他想死。
一了百了,至少能保住最后的尊严。
可韩云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信不信,只要本公一句话,你王庭里那些王公贵族,会抢着跪下来,舔干净本公的鞋底,求我把这个‘总牧场主’的位子赏给他们?”
“到那时,你,你的家人,你的血脉,会成为新任牧场主献给我的……第一份贡品!”
信!
他妈的,他怎么能不信!
他太了解那帮养尊处优的王八蛋了!
为了活命,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到时候,他的妻女,他的子孙,会被当成真正的牲口,被拴上链子,送到那个恶魔的面前,摇尾乞怜!
不!
不!!!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一万倍!
冒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抬起头,透过那道由一万尊魔神组成的黑色圆环,他看到了远处王庭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里,有他的家。
有他的女人,还有他那些尚在襁褓中的孙子……
他们……还活着。
如果他签了,他们就能继续活着。
虽然活得像牲口,但……终究是活着。
如果他不签……
他,和他所有的血脉,都会成为别人献媚的投名状,死得比牲口还不如!
“噗——”
一口黑血,猛地从冒顿口中喷出。
尊严?
去他妈的尊严!
在绝对的力量,在那个恶魔般男人的面前,他的尊严,一文不值!
这一夜,对于冒顿来说,比他生命中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寒冬,都要漫长,都要寒冷。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那面被踩在泥土里的黄金狼头旗时。
王霸那高大如铁塔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冒顿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
冒顿,动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冰冷的地上,慢慢地,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没有看王霸,只是拖着那条几乎断掉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金顶大帐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刀山火海。
每一步,都在碾碎他曾经的骄傲。
当他再次走进这顶曾经属于他的王帐时。
韩云正坐在一张小桌前,悠闲地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走进来的冒顿。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冒顿走到桌前,看着那份静静躺在地上的麻布协议。
他闭上了眼睛。
两行血泪,从他浑浊的眼角,缓缓滑落。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疯狂、怨毒、不甘……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片比草原的寒冬,还要绝望的死寂。
他没有去拿笔。
而是猛地抬起手,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咔!”
一声轻响,血,涌了出来。
他颤抖着,伸出那根流着血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张麻布的末尾!
一个鲜红的,刺目的,充满了无尽屈辱的……血手印。
成了。
当手印落下的那一刻,冒顿仿佛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瘫软在地。
天狼汗国,这个在草原上驰骋了数百年的强大国度。
在这一刻,名存实亡。
“很好。”
直到此时,韩云才放下手中的汤碗,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那份决定了数百万人生死的协议,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冒顿面前,脸上露出了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冒顿总牧场主,从今天起,你和你的人,就都是我韩云的私有财产了。”
“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北境的安宁,可就……全靠你了啊。”
说完,韩云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王帐。
帐外,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
一个全新的,以韩家军为链条顶端的……草原生态链,正式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