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原形的蚀魇,脸上的错愕瞬间被极致的狰狞取代。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看似最容易被恐惧击溃的家伙,竟然敢直接挥拳打过来。
原本以为能用言语击溃对方的心智,轻松清除这个麻烦,结果却被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来软的不吃,是要吃硬的了~”蚀魇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诡异腔调,尾音拖得长长的,透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他缓缓直起身,周身的黑暗开始剧烈翻涌。不过眨眼的功夫,周围的场景已彻底变换——原本空洞的空间被浓郁的血红色光芒填满,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哀嚎,地面上甚至隐约可见扭曲的锁链虚影,这里俨然成了独属于他的幻境空间。
蚀魇抬起手,那几根细长尖锐的指甲在红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森冷的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撕开眼前的一切。
可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恐惧空间里,林轩早已没了实际惧怕的东西,无论是外在的威胁还是内心的软肋。
就算自己强行凝聚出那些能勾起人最深恐惧的虚幻人物,对现在的林轩来说,也不过是浪费魔力的徒劳之举,根本不堪一击。
既然攻心无效,那便只能用蛮力了。蚀魇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狂暴起来。
蚀魇双脚猛地发力,地面的血色光纹被踩得炸裂开来,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破风的呼啸直冲向林轩。
林轩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侧,站姿看起来全是破绽,仿佛根本没将这致命的攻击放在眼里,眼神里的平静与从容,反而让蚀魇的怒火更盛。
“哼…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吧?!”蚀魇怒吼着,速度再提几分,几乎是眨眼间便已冲到林轩面前。
他猛地扬起利爪,尖锐的指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朝着林轩的脖颈处狠狠劈下,那架势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利爪离脖颈只剩寸许,寒光几乎要映进林轩的瞳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啪”的一声脆响突然在空间里回荡开来。
那响指声不大,却像一道指令,瞬间引爆了周围的能量。
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地面窜起,空间的温度瞬间骤降,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强大的极寒之力以林轩为中心,如同潮水般从脚底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血色光纹瞬间凝结成冰,连蚀魇周身的黑雾都被冻成了细密的冰晶。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股力量便已彻底覆盖住蚀魇的全身。
他劈下的利爪僵在半空,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可从皮肤到骨骼,从体表到体内的每一寸物质,都已被完全冻结,成了一座覆盖着白霜的冰雕,连眼神里的杀意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再晚哪怕一秒,那尖锐的指甲就会切穿林轩的脖颈。
林轩缓缓收回打了响指的手,看着眼前这座冰雕,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轻声道:“看来,还是冰比较适合你。”
林轩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距离自己脖颈只剩一厘米的尖锐指甲上。
那指甲还保持着劈砍的姿态,被冻得泛着青白的寒气,连最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垮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还没完全褪去。
“呼~幸好……”他喃喃自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寒意,“幸好萨师傅之前教过我那个禁术——绝对零度。”
他记得布雷萨当时严肃的表情,反复叮嘱这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因为施展的代价,是燃烧自己的寿命。
“哎,不过到底会减少多少寿命……”林轩皱起眉,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萨师傅好像没跟我讲过啊……”
他挠了挠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摇了摇脑袋,像是想把这担忧甩开:“嗯,回头见到他得好好问问。
这技能还是先收起来吧,万一待会儿不小心用多了,直接老死在这儿,那可就太亏了……”
说着,他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那座冰雕,确认蚀魇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才转身朝着空间深处走去,脚步轻快了几分,只是心里那点关于“寿命”的疑惑,像颗小石子,总在不经意间硌一下。
就在这时,身旁的空间突然撕裂开一道裂缝,边缘泛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紧接着,四道身影从裂缝中走了出来,正是勇者团的几人。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身上带着明显的打斗痕迹,衣衫有些破损,还沾着不少尘土,不过伤势看着都不算重。
其中,弈白的状态尤为显眼,他双眼布满血丝,眼角正不断有血珠渗出,显然是异瞳能力过度使用带来的副作用。
澈殁最先迈步上前,看到林轩安然无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异变陡生——
林轩的背后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只手,手中紧紧攥着一柄褐红色的匕首,匕首表面还萦绕着淡淡的诡异气息。
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抬起,握着匕首就朝着林轩的后心狠狠刺了下去,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弈白眼尖,自然也瞥见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心脏猛地一缩,惊出一身冷汗。
他下意识想再次催动异瞳的能力,可双眼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逼得他不得不猛地闭上眼,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林轩!快躲开!!”
弈白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破音的嘶吼在空间里炸开,满是焦灼与后怕。
林轩的耳朵轻轻抖了抖,像是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看清从裂缝中走出的众人时,脸上瞬间漾开一抹开心的笑意,甚至还抬起手,打算像往常一样挥一挥打招呼,显然没完全听清弈白那声带着恐慌的警告,更没察觉到身后那柄已近在咫尺的匕首。
澈殁整个人都僵住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能力救下林轩——只要冲过去,就能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可那样的话,那柄淬着诡异力量的匕首就会狠狠扎进自己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要去帮他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盘旋。
他当然知道那把刀的厉害,之前亲眼见过它的威力——只要被捅进体内,人会瞬间化作一滩血水,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弈白刚才那么慌张,无非也是因为这个。
自己确实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但代价是牺牲自己……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里的画面:好多人围在一起,都是林轩的朋友,而林轩就站在中间,笑得一脸灿烂。
离他最近的几个,显然是他最要好的伙伴。其中,林轩正亲昵地搂着身旁一个人的肩膀,姿态熟稔又自然。
澈殁的目光定格在那个被搂着的人身上——当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画面里的两人笑得那样开心,阳光落在他们脸上,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暖意。
“原来……他的身边,一直留有我的位置……”
澈殁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挣扎与不安。
记忆中的自己……好像确实很没用。不仅没能帮到大家,反而好像还成了众人的累赘。
反倒是林轩,平时最关照的就是自己。他总爱来找自己聊天,絮絮叨叨地讲着以前的事,讲到开心处,会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
虽然有时候林轩也会叫他小殁,外表他好像很不开心,但此时内心是很开心的。
他真的……很好。
然而自己呢?
“我好像真的很没用……还很自私……”
澈殁的眼神起初是直的,面部没什么表情,像是刚听到一句完全陌生的话,单纯地疑惑着,不解这念头为何会冒出来。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像是在慢慢咀嚼这句话的意思,试图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没用,哪里自私。
渐渐地,他眉眼低垂下去,眼帘遮住了大半目光。
那不是全然的沮丧,更像是想通了什么,又或是认清了某个事实——有无奈,也有对自己的些许失望。
原来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怯懦和犹豫,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拖累。
他的神情很复杂,像是终于释怀了长久以来的自我欺骗,又像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为自己的迟钝,为自己的退缩,也为那些没能回应的善意。
最后,澈殁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他瞳孔猛地一闪,原本的色泽褪去,转变成与弈白如出一辙的金色,就连瞳孔中那正在缓缓旋转的太阳图案,都分毫不差,仿佛是同一片光的复刻。
下一秒,空间里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
澈殁与林轩的位置瞬间完成了互换。
“噗嗤——”
那柄褐红色的利刃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澈殁的心脏,刀刃没柄而入,诡异的红光顺着伤口蔓延开来,侵蚀着他的气息。
他的表情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弧度,仿佛被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胸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催动了体内的能力。
无数红色的丝线突然在空气中凝聚成形,如同骤然绷紧的蛛网,瞬间朝着前方的蛇兽人蔓延而去。
那些丝线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下一秒便猛地缠绕住对方的四肢与躯干,紧接着骤然收紧——
“呃啊!”蛇兽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在众人的注视下,澈殁与被丝线死死捆住的蛇兽人一同在空中炸开,溅起一团刺目的血花。
血珠如同破碎的星辰,纷纷扬扬地落下,最终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水,再无踪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一次静止。
所有人都看呆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连呼吸都忘了。
林轩起初还带着几分疑惑,下意识地转过头——当他看清眼前空无一人的地面,看清那滩刺目的血水,看清众人震惊到凝固的神情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刚才还在记忆里笑着的身影,刚才还在犹豫的身影,刚才那双与弈白相同的金色瞳孔……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澈……殁?”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