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妮拖着受伤的腿，跟随李排长的小队向黑虎岭方向撤退。
夕阳将山野染成血色，远处日军的炮火声渐渐稀疏。她摸了摸怀里的空弹夹，这才意识到自己打光了所有子弹。
\"前面有动静！\"铁蛋突然压低声音，示意大家隐蔽。
张小妮迅速卧倒，手指扣上扳机，却发现枪膛已空。她屏住呼吸，看到前方树丛晃动，一个黑影踉跄着走出来。
\"是...是我们的人！\"铁蛋惊呼。
那是一名浑身是血的战士，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张小妮认出了他——警卫连的杨班长。
\"杨班长！\"她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汉子，\"主力部队怎么样了？\"
杨班长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安全...转移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但...周文彬那狗日的...跑了...\"
张小妮心头一紧：\"跑了？\"
\"趁乱劫了匹马...往北边去了...\"杨班长说完，突然抓住张小妮的手，\"司令员...让我带话...说你们...干得好...\"
李排长检查了杨班长的伤势，脸色凝重：\"失血过多，得马上处理。\"他转向张小妮，\"你腿上的伤也需要包扎。\"
张小妮摇摇头：\"我没事。\"她望向北方连绵的群山，那里是日军控制区，\"周文彬知道我们的全部部署和联络点，他要是逃到鬼子那里...\"
铁蛋握紧了拳头：\"我去追！\"
\"别冲动。\"李排长按住他，\"当务之急是把伤员送回安全地带。司令员会有安排的。\"
夜幕降临，小队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休整。张小妮靠在岩壁上，用刺刀削着木棍做拐杖。
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痛，这算不了什么。王强的笑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总说自己命硬的\"爬山虎\"，再也不会从哪个山坳里突然蹦出来吓她了。
\"吃点东西。\"铁蛋递来半块干粮，\"明天还要赶路。\"
张小妮接过干粮，却没什么胃口：\"铁蛋，你说...我们这样做值得吗？\"
铁蛋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王强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他回不来...\"
张小妮的手微微发抖。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展开信纸，上面是王强歪歪扭扭的字迹：
\"小妮，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去见马克思了。别难过，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鬼子扫荡，要不是赵连长把我从鬼子包围中救出来，我早没了。记得你说过想学认字，我托政治部的小刘写了本识字册，放在我床板下。答应我，等打跑了鬼子，你要去上学...\"
信纸被一滴泪水浸湿。张小妮迅速抹了把脸，把信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她抬头看向洞外的星空，突然明白了王强他们为什么能义无反顾地赴死——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的口号，而是为了那些最简单朴素的愿望：上学、种地、娶媳妇、过太平日子。
\"值得。\"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回答铁蛋还是告诉自己。
天蒙蒙亮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闭目养神的张小妮。她本能地去摸枪，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山洞正是赵大勇！
\"连长！\"张小妮和铁蛋同时跳起来。
赵大勇浑身尘土，左额有一道血痕，但精神矍铄：\"可找到你们了！\"他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李排长上前汇报了情况。赵大勇听完，拍了拍张小妮的肩膀：
\"干得好！司令员特别表扬了你们。主力已经安全转移到黑虎岭，但...\"他脸色阴沉下来，\"周文彬确实逃了，还带走了我们的密码本。\"
张小妮倒吸一口冷气。密码本落入敌手，意味着所有加密通讯都不再安全。
\"不过有个好消息。\"赵大勇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我们在周文彬住处发现了这个。\"
地图上标注了几条秘密路线和一个红圈——青龙沟。
\"这是...\"铁蛋凑过来。
\"日军的临时指挥部。\"赵大勇指着红圈，\"根据情报，他们明天会在那里召开作战会议，周文彬很可能会去。\"
张小妮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要去青龙沟？\"
\"不，'我们'不去。\"赵大勇严肃地看着她，\"司令员命令我组建一支特别行动队，潜入青龙沟除掉周文彬，夺回密码本。而你，张小妮，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培训。\"赵大勇露出一丝笑意，\"司令员看中了你的枪法，要调你去新成立的狙击小队。明天有专人送你去总部。\"
张小妮愣住了。她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料到这个。
\"可是连长，周文彬...\"
\"这是命令。\"赵大勇打断她，\"你的天赋不该浪费在一次暗杀任务上。狙击小队需要你这样的神枪手。\"
张小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军令如山，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周文彬必须由她亲手解决，为了王强，为了所有牺牲的同志。
铁蛋看出她的犹豫，轻声道：\"小妮，这是好事。你在狙击小队能救更多人。\"
赵大勇看了看怀表：\"天快亮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李排长，你带伤员继续向黑虎岭转移。铁蛋，你跟我走。\"
张小妮突然抓住赵大勇的袖子：\"连长，让我跟你们去吧！就这一次！我熟悉那一带地形，而且...\"她指了指腿上的伤，\"这点伤不碍事。\"
赵大勇皱眉：\"胡闹！你现在的任务是去师部…\"
\"王强是为救我死的。\"张小妮声音颤抖，但眼神坚定，\"周文彬必须付出代价。求您了，连长，就这一次。结束后我立刻去报到。\"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赵大勇长久地注视着张小妮，终于叹了口气：
\"倔丫头...好吧，但你必须严格听从指挥。\"
\"是！\"张小妮挺直腰板敬礼，牵动了腿伤也顾不上疼。
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薄雾中。赵大勇带领的特别行动队共有七人：张小妮、铁蛋、王二虎、宋亮和两名侦察兵。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北行进，避开所有可能的巡逻路线。
\"前面就是青龙沟了。\"赵大勇示意大家隐蔽，\"侦察兵先去探路。\"
两名侦察兵像幽灵一样消失在晨雾中。张小妮检查着刚领到的狙击步枪，一杆缴获的日军97式，配有2.5倍瞄准镜。她抚摸着冰冷的枪管，想起王强曾说过的话：\"好枪就像好马，得懂它性子。\"
\"想什么呢？\"铁蛋凑过来小声问。
\"王强说过要教我认字。\"张小妮苦笑，\"现在没人教了。\"
铁蛋从兜里掏出半截铅笔和一张皱纸：
\"我可以教你。我爹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小时候学过一些。\"
张小妮惊讶地看着他：\"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铁蛋挠挠头，\"反正现在也用不上...\"
侦察兵回来了，带回了重要情报：青龙沟入口有双岗哨，沟内约有三十名日军，指挥部设在一个天然岩洞里。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周文彬！
\"确定是他？\"赵大勇追问。
\"错不了。\"侦察兵肯定地说，\"那狗日的穿着鬼子给的军官服，正在跟一个戴眼镜的鬼子说话。\"
赵大勇展开地图：\"岩洞在这，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进出。硬闯是送死，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张小妮盯着地图，突然指向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细线：\"这是什么？\"
\"旧矿道。\"侦察兵解释道，\"早年间有人在这里挖过煤，后来塌方废弃了。不过...\"他眼睛一亮，\"它通到岩洞后方！\"
“连长，我从旧矿道爬过去，今天非杀这个姓周的，为王副连长报仇…”张小妮一脸气愤地说道。
“对，连长，我也要去…”铁蛋附和着。
赵大勇看着两人，心里莫名的欣慰。但他却开口说道：
“小妮，你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一心只想着报仇，我怕你见到周文彬会情绪失控，还是让铁蛋和亮子去吧。”
赵大勇这是故意的，他想让张小妮收敛一下冲动的情绪。
“连长，别啊，我答应您，一定不会冲动，服从命令…”张小妮可紧张了，一边说一边向铁蛋打眼色，意思是让他也帮助说说。
“连长，就让小妮知我一起去吧，我会看着她的，不让她乱来…”
铁蛋收到张小妮的眼色，马上帮助她说话。
“连长，我会听铁蛋哥的，求你让我参加吧？”
赵大勇要的就是这效果，所以也没有再阻止，表情严肃地说道：
“好，这是你说的，你全程得听铁蛋的指挥，决不能冲动误事…”
看着两人钻进暗道，他马上作出部署。
“亮子，你找一个制高点，远程监控，提供火力支援。二虎，你们几个跟随我，准备接应铁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