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破空声接连传来,周深、江知鹤、秦朗三人几乎同时出现在林愿身边,带起一阵微风。
“哈哈哈哈!老子也成了!”
林愿从葬仙塔收回视线,便见秦朗咧着嘴,露出自戳破七宗阴谋后,第一个畅快淋漓的笑容,声音洪亮的震人心扉。
“别看我老秦是个大老粗,但我办事绝对利索!那些个青皮鳄,一个个的都被串得结结实实,一个都没漏,全被那塔印嗖嗖地送进去了!”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胸脯,一眼望去,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在秦朗开怀的笑声中,江知鹤清冷的眉眼也微微松了些许。
“嗯!眼下我等血雾容器已被塔印尽数接引而去,只盼再无后患,能安然度过此劫。不过——”
她声音微顿,目光扫过众人,带上了一丝凝重。
“我等既已剥离羁绊,接下来该谋划的,便是如何在秘境关闭之日,避开宗门耳目,安然离去!”
江知鹤的话音刚落下,周深便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两个人,顿时眉心微皱,带着一丝疑惑看向林愿。
“林道友,祁道友与方道友呢?”
“继你们离开后,祁道友也匆匆离去,方道友放心不下,便紧随而去,待其血雾容器被接引后,想必就该回来了。”
周深闻言,微微颔首。
“原是如此,那便等他们回来再行商议,诸位以为如——”何?
他的一个“何”字尚未出口,脸色就骤然剧变。
这一瞬间的变化,并非寻常,而是如惊弓之鸟在感应到致命杀机时的瞬间扭曲与骇然。
“退!!!”
周深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叱,身体的反应比声音更快,他腰身猛地向后倒折,一道‘血箭’竟惊险万分的擦着他头顶发髻呼啸而去。
就在周深受到‘血箭’攻击的这一瞬间,林愿、江知鹤也同时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她们两人几乎不分先后,没有任何迟疑,整个人快若闪电般旋身躲避。
林愿脚下千幻迷踪步踏出残影,真身骤然横移数丈。
江知鹤周身紫光一闪,仿佛瞬间平移开一段距离。
“他娘的!这鬼东西是打哪来的?!”
反应稍慢一线的秦朗慢了一拍,但身体也猛地向侧面扑滚,伴随着他惊怒交加的吼声从喉咙里炸出。
“那些血雾容器,不都被塔印接引入塔了吗?!”
恰如秦朗所言,能让他们四人瞬间做出如此激烈反应的源头,赫然是从葬仙塔激射而来的寄生血雾。
它们化作四道‘血箭’,与之前悄无声息的入侵身体不一样,这次它们更凝聚、更狂暴,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而且,更令他们心惊胆战的是,这四道‘血箭’将他们牢牢锁定,每一道,竟都带着属于他们个人的独特气息。
以及——那些被他们选为替死鬼的气息。
碧炎蛇、鬼面猴、斑鸠鸟还有秦朗的青皮鄂!
这四道融合了他们自身气息,未能被“李代桃僵”的寄生血雾,带着尖锐刺耳的厉啸声,如跗骨之疽向他们追击而来。
一时间,阴冷凶戾的气息瞬间笼罩山崖,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狠狠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林愿感受着从血箭中传来的气息,这下哪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愿咬牙道:“应是我等血雾容器被人动了手脚,它们一死,那些寄生血雾便再次卷土重来!”
“天杀的狗屁七宗!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真真是害死老子了!”
闻言,秦朗惊怒交加的吼声在山崖罡风中炸开。
“你们快想想办法,难道除了死路一条,就再无他法摆脱献祭的命运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一股被彻底戏耍的暴怒。
刚因“李代桃僵”成功而燃起的希望,就被这四道疾射而来的凶戾血箭瞬间碾得粉碎。
在他的怒吼声下,林愿、江知鹤、周深根本无暇回应。
死亡的阴影犹如实质,将他们咽喉死死紧扼。
在这瞬息骤变的局势下,三人身形快得化作道道残影,将自己的保命底牌催动到了极致。
林愿脚下的踏云靴,将《千幻迷踪身》催动到极致,残影重重叠叠,然而那道凝聚了她气息的致命血箭,就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始终紧追不舍。
“戊土盾!”
林愿厉喝,一面厚重的土黄色灵力光盾瞬间凝聚身前。
“嗤!”
血箭狠狠撞上,戊土盾全然无效,那道狰狞血箭瞬间“钻”透防御,距离林愿仅剩三尺。
“咔——嚓——!”
戊土盾碎,林愿瞳孔骤缩。
“金鳞甲——起!”
一声高喝,金鳞甲在玄翎佩的映照下,那覆盖全身的细密金鳞,顿时光芒大放。
与此同时,江知鹤处境同样险恶。
那道融合了她气息的血箭,如同附骨之疽,紧追着她紫裙飘飞的身影。
她双手快速掐诀,眉心煞气凝结。
“封灵——定!”
封灵定无可定,血箭无视其法,直接洞穿防御,直击江知鹤而去。
而同样拿血箭没有办法的周深,其手中巨剑剑光流转间,守御自身的同时试图荡开射向他的血箭。
然而,再精妙的剑势,在触碰到血箭的一刹那,一股阴寒侵蚀之力顺着剑身直透他持剑的手臂。
“嗤!”剑光屏障被强行破开。
周深气血翻涌,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骇然。
“结阵!合力抵御!”
周深嘶声喊道,声音已带上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惶急。
四人反应迅捷,瞬间向他靠拢。
刹那间,四人周身光芒交织,防御瞬间构筑。
四人背靠背,灵力毫无保留地输出,形成了一道由精纯金灵为基,焚天之火为壁、幻月灵璧为罩、犀利剑网为锋的坚实壁垒。
然而,他们越是挣扎,那四道血箭也就变得越发凶戾狂暴,尤其当它触及这道集结了四人全部力量的防御阵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咻!咻!咻——!”
在四人目眦欲裂的目光下,沉闷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不!!!”
惊骇欲绝的嘶吼声下,那四道带着死亡气息的狰狞血箭,狠狠灌入他们体内。
“呃啊——!”
剧痛并非源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
血雾入侵的一瞬间,林愿只觉一股极致的暴虐狂躁,将她的灵台瞬间冲垮,眼前一黑的同时,几乎站立不稳。
“呵!呵哈哈哈,可笑可悲!”
当心神逐渐被血雾侵蚀控制的一瞬间,林愿对自己恨入心髓,最初有多庆幸自己能以升仙令成为玄灵宗弟子,现在就有多恨!
先前剥离塔印与血雾的努力,此刻就如同讽刺一样,让她如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可她,不甘就此赴死!
*
“咻!咻!咻——!”
不过刹那,林愿他们双眼被一片猩红覆盖,挣扎不甘的意志被血雾冲击崩溃时,他们的身体也如提线木偶般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向葬仙塔疾驰而去。
可就在这四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同时,崖边的山林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风起,一道杏色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方晗停在山崖边缘,依旧是那身杏色长裙,五官柔弱可人,可她脸上惯有的胆怯懦弱,却在此时全然消失不见。
她望着林愿四人消失的方向,不点而朱的唇角,竟一点一点,缓缓向上弯起。
方晗笑得天真无邪,然而在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一眼望去令人毛骨悚然。
“祭品,就要有祭品的觉悟。”
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轻飘飘的声音却像是淬了毒的冰针,扎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里。
“蝼蚁还敢妄想苟且偷生!那便以尔等血肉,饲吾长生路!”
*
葬仙塔内,血腥扑鼻。
厮杀声、法术爆鸣声、阴魂凄厉的嘶吼声,以及修士濒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让这葬仙塔沦为人间炼狱,恐怖骇人。
为了争夺法宝、功法、天材地宝等物,各宗弟子早已杀红了眼,剑光符箓乱飞,与无处不在、悍不畏死的透明阴魂绞杀成一团,每一次轰击都带起一蓬蓬血肉或逸散的阴邪之气。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白热化之际,入口处却骤然掠入四道身影。
而他们正是被血雾侵蚀神智的林愿、江知鹤、周深和秦朗!
他们的出现太过突兀,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乎是化作四道流光,向塔内核心区域直射而去。
一时间,所有浴血奋战的修士,皆在此时目眦欲裂。
那些对他们穷追猛打、撕咬不休的阴魂大军,在林愿四人经过时,竟如同遇到了绝对禁区,不仅纷纷避让,甚至还主动分开一条通道!
“咻!咻!咻——!”
四道身影毫不停留,瞬息消失在通道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错愕的死寂。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狂躁的怒吼声,以及难以置信的质问。
“不是!凭什么?!”
一个浑身浴血的天元宗弟子一剑劈碎一个扑上来的阴魂,指着林愿四人消失的方向,声音嘶哑如泣血。
“凭什么不攻击他们?!这些鬼东西就他娘的只盯着我们?!”
“师兄!快看!是周深!是周深那个叛徒!”
旁边一个天剑宗弟子认出了那道墨色劲装的身影,声音因震惊和嫉妒而尖锐变形。
“还有幻月仙宗的江知鹤!天工宗的秦朗!玄灵宗那个林愿也在!是他们!是那几个持令人!”
“天杀的!又是这样!在剑冢时那个‘煞星’就对他们另眼相看,在这葬仙塔里,这些鬼玩意儿竟然也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一个幻月仙宗的白衣女修,更是嫉妒到浑身发抖。
“我等入宗尚需入宗考核,而他们能持令入宗也就罢了,进了这万仙墟冢居然还能受此优待,早知如此,我便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一块!”
……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声如同瘟疫般在塔内蔓延开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因为这巨大的心理冲击瞬间动摇了几分。
而无人注意到的一个偏僻角落里,由玄冰绫圈出的空间里,沈连翘背靠在冰冷塔壁上,那双狭长凤眸死死盯着林愿消失的方向。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被献祭的命运吗?”
她唇边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带着一丝无奈与复杂,被周遭不断尖啸的阴魂所吞没。
而关注到林愿的不仅仅只有沈连翘,在御灵宗队伍里的一抹鹅黄身影,她杏眸微瞠,牢牢锁定林愿消失前那短暂的一瞥。
“嗯?”林愿?!
在变异赤鳞蛇的防御下,向小园忙里偷闲的目送林愿离去的背影,那双狡黠杏眸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都说持令人被万仙墟冢优待,可据她观察不仅是林愿,就连天剑宗、天工宗、幻月仙宗那三个持令人,他们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空有躯壳,却神智全无,仿佛……
思及此,向小园想到刚才的惊鸿一瞥,林愿四人那如出一辙的猩红双眸,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她的心脏。
然而,就在她这走神的一刹那,一道厉喝声从她身侧陡然炸响。
“向师妹!身处危机之中,你若不想活的话,可别拖累我们!”
不等向小园解释,另一道隐含不满和的指责声,紧跟着便劈头盖脸的向她砸来。
“四周阴魂环伺!再好的灵兽也经不起你三心二意!若你真在此陨落,我等回宗如何向白长老交代?!”
在他们的指责声下,向小园沉默一瞬,那双杏眸中的担忧尚未散去,便被一抹决断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林愿异常状态而翻涌的焦虑,目光扫过神色各异、只顾眼前利益的同门,神色凝重的提议道。
“诸位师兄师姐,此塔凶险异常,绝非善地,依师妹拙见,我等应速速离塔,以防不测!”
然而,她的劝诫不仅没有人听,反而还引来了更尖锐的嘲讽。
“速速离塔?向师妹说得倒是轻巧!我等可不比师妹你有金丹真人做靠山,可以任性妄为!这塔中机缘近在眼前,岂能因你一时惧惮便轻言放弃?你若想现在离开,没人拦你!”
“正是!师妹你灵兽固然厉害,但也经不起你这般畏首畏尾!要走便走,别挡着我等探寻造化!”
这“金丹靠山”的刺耳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穿向小园仅存的一丝善念。
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现实精明如她,又如何看不透这些同门早已被贪欲蒙蔽,绝无可能听她所言。
继续纠缠,不仅救不了可能出事的林愿,更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思及此,向小园猛地抬头,果断决绝的声音掷地有声。
“好!很好!既如此——小火,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