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之后,齐东翁好意安抚:“娥眉谣诼,潘娘子不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行规终究是凭本事说话,终有一日,他们迟早认可娘子的本领!”
潘令宁勾唇一笑,转过身来,神态从容、怡然自得:“东翁,行规既是凭本事说话,我若竞选了新行首,他们不认也得认了,我何须等他们慢慢认可我的本领?”
齐东翁霍然震惊,睁大双目,张了张唇道:“娘子竟是要竞选新行首?”
“难道我做不得?”
齐东翁酝酿许久才道:“若凭娘子分享国子监商机的契机,获得大部分友商的支持,竞选行首应该有些许把握,只是这行首之位,怕是没这么好做,需权衡利弊,长袖善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行会已然成为我讲义堂的阻碍,那只能把它掌控在手中,才能踏平这道坎儿!”
齐东翁思忖一番,不敢再答。
“东翁放心,我自会打点清楚,也会带领书铺更上一层楼!”
齐东翁只能捋了捋髭须,笑着点头:“有娘子这番话,老朽又何须担心?”
潘令宁点头,而后朝他行礼拜别,便先上了马车离去。
齐东翁仍伫在原地,捋着髭须的手势不变,目露精光,深深感慨:“此女野心,堪比王侯将相,我儿又岂能招架得住她?唉……”而后摇摇头,叹息离去。
……
马行街便在城东,离汲云堂也仅隔着一条街而已。
潘令宁顺势便去了汲云堂,不过她从后门而入。
崔题仍在上值,擢升宰执之后,他政务越加繁忙,汲云堂离宫门近,倒是常住下来,唯有休沐之时,或者母亲召唤之时,才回西城的崔府给母亲和祖父请安。
潘令宁看后院他新栽了几株牡丹,土壤还湿润着,显然是刚翻新不久,那牡丹被修剪过了,多枝少叶。唯剩的几片叶子卷曲耷拉着,随时凋零的模样。
“这时节,种牡丹,该是不易啊!”她拨弄着干枯的叶片,低声感慨。
宅老道:“洛阳林家送来的,圣上赐予郎君,只能好生种养着!”
“林家?肃国公的林氏族人?”刚拂袖弯腰舀起一瓢水的潘令宁万分惊愕,转头看着他,手中的瓜瓢还滴着水。
宅老拢着袖,微低着身子,再一点头道:“正是。”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潘令宁呢喃一声,惊疑不定,可也不好多说,便打发宅老下去忙活了。
此时,她也不敢胡乱给这牡丹浇水了,矜贵得很,生怕给溺死了,可是看着这奄奄一息的叶片,估摸着也是难以养活。
她寻思了一番,又去寻宅老,对宅老道:“您看,是否能招一个园艺博士上门,专门照看这几株牡丹?”
宅老应了一声:“诶,小的这就去!娘子想得周到!”
“许是崔相公太忙了,来不及吩咐!”
“他昨日,的确,领回来栽下,又一头扎进宫里,还未回!”
潘令宁了然点头,心想着这得多么繁忙。
她回漪月居,和春兰稍作收拾,便在庭院桂花树下的石桌椅看书。一番等了许久,也不见崔题回来,倒是宅老动作利索,托人寻来的园艺博士已经上门了。
潘令宁领人去后院料理牡丹。
园艺博士看过之后,说道:“这花株,枯放着得有十日了,如今才种下,多少有些晚了!”
“咦?”潘令宁和管家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说,只询问,“还能养活么?”
“养倒是养,只是麻烦些!”
“还辛苦您一定好生照料,务必养活它们,要什么条件,您尽管开口!”
园艺博士应了一声,却是把花株挖出来了,寻了新地方,另刨了坑,松土,施肥,又把花株重新种进去,并吩咐道:“根系浇水仍湿润着,这三日不必再淋水。”
“好咧!”潘令宁一一记着那些提点,忙活着,竟然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崔题已经悄然回来了。
崔题听闻宅老的禀报,来了后院,却不让人打扰潘令宁与园艺博士的对话。
他站在廊下,一身紫服,背过双手,宽大的袖袍便掩映在身后,默默看着她拿着笔和小账册,跟随博士身后记录着每一个细节的提点,他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娘子听闻是林家送来了的,惶恐相公繁忙,忘了打理,这才请人上门,好生记着,日后替相公照料!”宅老低声禀报。
崔题只颔首,“嗯”地一声,未多言,可嘴角的笑意一直扬着。
又等了一小会儿,总算等园艺博士忙完,宅老主动上前,接过潘令宁的吩咐,把博士送出门去了。
崔题这才负手走上前,他脚步放轻,悄悄来到她身后,而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又把下颌抵着她的肩头,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潘令宁一怔,知道是他,也不抵抗,亦抬起双手扣住他的大掌,放心往后倚靠入他的怀里,轻轻笑着问:“你回来了?”
“回来了,今日怎么上门来了?”崔题声音沙哑,闭眼嗅着她的发,企图通过她的香气驱散心中积郁的疲惫。
“我开城东开堂会,离得近,便过来了!”
“天晚了,今夜住在这里么?”
潘令宁眼眸一转,虽然心下羞涩,但也自然应承道:“我和春兰收拾了漪月居,便是怕你回来晚了,要一番好等,只得想先收拾着,以备不时之需。”
崔题低低笑了两声,松开了她,把她转过身,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垂眸望着她,而后又抬起手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我有五日没见你了,今夜既留在此处,便多陪陪我?”
潘令宁扣住他的手,却担忧地询问:“那林氏,给你送来了牡丹,是何意?”
“没什么意,韩相奉旨修皇陵,我和卢公擢升,他们难免扑腾几下,已不足为惧,不必忧心!”
“不足为惧?”潘令宁挑眉,仍是十分诧异。
崔题又点头:“太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应该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京师!”
她又眼眸一亮:“那陈靖也回来么?”
“自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