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欣阁后院的静室里,竹影婆娑,兰草吐芳。付霸川每日天光微亮便已起身,案头朱砂、符纸、狼毫笔早已备好。他凝神静气,笔尖蘸饱朱砂,手腕轻转,一道道玄奥的符文便在符纸上跃然成形,笔走龙蛇间,隐有灵光闪烁。待最后一笔落下,符纸便泛起淡淡灵光,他轻轻呵出一口浊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满足。午后,他便盘膝而坐,吐纳调息,周身灵气如涓涓细流般汇入体内,在经脉中缓缓运转。偶尔,他会停下修炼,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株百年古松,眼神悠远。这般日子,虽无外界喧嚣,却也别有一番宁静滋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真元日益浑厚,神识亦愈发清明,修为瓶颈如同被春雨滋润的冻土,正悄然松动。每日除了绘制符篆便是潜心修炼,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悠然自得间,修为已在不知不觉中稳步精进。
付霸川摩挲着袖中两支沉甸甸的符笔,笔杆是千年紫竹心所制,温润如玉,笔毫则是取异种灵狐尾尖毫毛,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银光。他想起半月前在家族演武场,付天攥着他的衣袖,眼馋地望着台上长老用的三阶符笔,那亮晶晶的眼神像极了幼时偷藏糖糕的模样。
\"两位客官里面请——\"聚宝楼的伙计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本有些怠慢,待看到他掏出那袋沉甸甸的灵石,立刻换上谄媚笑容。付霸川没理会周围修士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走到符笔专柜,指尖拂过一排排精致笔杆,最终停在两支标价最高的笔上。
\"这两支,我要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掌柜亲自过来包装,紫檀木盒里垫着明黄色绒布,将符笔衬得愈发古朴雅致。付霸川将其中一支细细缠上红绳,想着付天收到时定会跳起来抱住他脖子,嘴角不由自主弯起弧度。
走出聚宝楼时,暮色已漫过街角酒旗。他紧了紧怀中木盒,灵石袋空了大半,心口却暖烘烘的。晚风卷起他的衣袂,袖中符笔似有灵韵,微微震颤着,仿佛也在期待着与新主人相遇的那一日。
三阶符篆笔,在修真界中尚属低阶修士常用的制符工具。然而,在紫德界,这却是许多符师梦寐以求的宝贝。
紫德界的符师集会,往往显得有些清冷。摊位上摆放的符笔,大多是一阶货色,笔毫黯淡,灵气微薄。偶尔可见几支灵光稍亮的二阶符笔,便已是摊主引以为傲的镇摊之宝。若是谁的摊位上能出现一支三阶符篆笔,那定会立刻吸引全场的目光。笔杆温润,流转着淡淡的灵光,笔尖的毫毛根根分明,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泽。拥有它的符师,定会小心翼翼地用锦盒盛放,展示时也只敢匆匆一瞥,生怕沾染了尘埃。周围的符师们则会围拢过来,眼中满是羡慕与渴望,低声议论着这支笔的来历与价值,言语间充满了敬畏。对于大多数紫德界的符师而言,三阶符篆笔是传说中的物件,是身份与实力的象征,或许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拥有一支。
而在澜波界,情况则截然不同。
随便走进一家寻常的符具铺,木架上随意地挂着、摆着的符笔中,三阶符篆笔比比皆是。它们或插在笔筒里,或平铺在锦布上,数量足有数十支之多。笔杆材质各异,有普通的桃木,也有稍好的紫竹,却无人会特意将其单独陈列。前来选购的年轻符师,往往会随手拿起一支,掂量掂量,看看笔毫的柔顺度,若是觉得不满意,便随手放下,再拿起另一支。店家对此也习以为常,只会在旁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挑,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在澜波界的低阶符师眼中,三阶符篆笔不过是入门不久便能轻松拥有的寻常工具,就如同凡人手中的毛笔一般,随处可见,无需太过珍视。他们追求的,早已是更高阶、更稀有的四阶乃至五阶符笔了。
炉火在丹炉下跳跃,映得付霸天额头汗珠晶莹。他手中法诀翻飞,指尖灵光流转,将最后一道符文打入面前悬浮的青钢法剑中。剑身嗡鸣一声,青光内敛,成了。旁边早已堆起数十柄形制相同的三阶法剑,剑穗上挂着不同修士的身份玉牌。
“呼……”付霸天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这种制式化的三阶法器最是耗费心神,每一件都要保证符文阵列的精准,灵力传导的顺畅。但架不住订单多啊。
澜波界的金丹修士数量,放眼三千小世界都是翘楚。这既得益于界内浓郁的灵气,也源于残酷的修炼竞争。金丹修士人手一件趁手法器是标配,而他炼制的“青罡剑”,以坚固耐用、价格公道着称,成了许多金丹修士的首选。
工坊外,等待取货的修士络绎不绝。库房里,各种炼器材料堆积如山,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上好矿石。付霸天伸了个懒腰,看着满室待交付的法器,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几分满足。在澜波界,像他这样专注于制式法器炼制的炼器师还有不少,正是他们支撑起了这个庞大的修真市场。
“再加把劲,这批货赶完,就能歇口气了。”付霸天喃喃自语,再次点燃炉火,投入到新一轮的炼制中。丹炉的嗡鸣声,与窗外修士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澜波界独有的繁忙景象。
暮色沉沉,付家朱漆大门前,一道清瘦身影静立。玄色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微尘。风玟抬眸望去,门楣上\"付府\"二字依旧,只是三年风霜,鎏金略有剥落。她身形未变太多,只是那双眸子,沉静如古井,偶有精光流转,已是金丹四层修士的气度。
门前守卫起初漠然,待察觉到那若有似无、却深不可测的灵力波动时,顿时面色一变,手按刀柄,紧张望去。这少女看似普通,身上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绝非他们这些炼气期仆役能应对。
\"请...请问姑娘找谁?\"一名守卫硬着头皮上前,声音微颤。
风玟淡淡收回目光,清冽嗓音响起:\"风玟,回府。\"
两字出口,守卫如遭雷击,瞠目结舌。三年前那个黯然离府的庶女?可眼前这修为...金丹期?!他甚至在她袖口拂动间,嗅到一缕极淡却精纯的丹香,那是高阶丹药才有的清苦药气——三阶炼丹师?!
守卫脑中轰鸣,慌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原...原来是风玟小姐!小的这就去通报!\"
风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静静立在暮色中,周身气息渊渟岳峙。三年苦修,金丹四层,三阶中品炼丹师,今日,她风玟,回来了。
付家炼丹院深处,丹火噼啪声昼夜不息。风玟素手翻飞,指尖灵力牵引着幽蓝色的地脉灵火,在紫铜纹炉下流转成环。炉盖轻颤间,她忽然屈指一弹,三枚龙眼大小的凝气丹悬于炉口,丹辉流转,药香沁得整个丹房都暖融融的。
旁边侍立的付家族老付启山捋着胡须暗叹,这已是本月第三炉完美品质的三阶丹了。自打风玟姑娘住进这炼丹院,族里的丹药库才算真正丰实起来。如今付家药铺里售卖的三阶丹药,十成里倒有三成半是从这扇丹房门里送出去的。
更别说那些关乎家族根基的筑基丹。族中子弟冲击筑基期的筑基丹,更是非她亲手炼制不可——上月少族长突破时用的那炉\"九转筑基丹\",至今让几位长老想起都心有余悸,若非风玟以本命真火控温,那枚主材\"千年紫芝\"怕是就要毁于一旦。
此刻丹房竹帘微动,又有两名弟子捧着药材躬身而入,托盘里整齐码放着炼制回春丹的主材。风玟接过丹方扫了眼,玉指轻点药瓶,各色药材便自行飞入丹炉。炉火渐旺,映得她素白的侧脸愈发清绝,也映得窗外那片刻着\"丹神\"二字的匾额,在暮色里泛着沉沉金光。整个付家都知道,这位年轻女修的丹炉,如今便是支撑家族兴旺的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