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七岁的萧凛被几个皇子按在结冰的湖面上,单薄的衣衫浸透了冰水。
为首的皇子一脚踹在他心口,“贱种也配来上书房听课?”
盛扶光赶到时,正看见男孩死死攥着半块发硬的馒头,那是他一整天的口粮。
他嘴角带着血痕,衣衫上满是脚印,却倔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
后来她才知道,萧凛的生母是个浣衣婢,被醉酒的楚皇临幸后,死在了那个没有炭火的寒冬夜里。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当前身份:萧凛贴身宫女轻妩,原身记忆载入中...”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这个叫轻妩的宫女,因被派来伺候不受宠的皇子而心怀怨恨,动辄对年幼的萧凛拳脚相加...
“殿下。”
盛扶光蹲下身,解下自己的棉袍裹住他发抖的身子,男孩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警惕与困惑。
此后数月,萧凛始终用这种警惕的眼神观察着她,直到某个雷雨夜,盛扶光发现男孩蜷在床榻最里侧,将枕头死死抱在胸前。
他睡不好,她就在床旁守着他。
“轻妩姐姐...”
少年迷迷糊糊攥住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
他想读书,盛扶光就借着系统的便利,将无数典籍化作这个时空的文字。
十年寒暑交替,曾经瘦弱的少年已长成挺拔如松的儿郎。
他读尽她给的每一册书,从《孙子兵法》到《韩非子》,从《史记》到历代帝王策论。
她教他的不止武艺招式,更有机关暗器、奇门遁甲,每天晚上,偏殿屋顶总有两道身影对坐,她指着星象给他讲异世王朝的故事,而他眼中映着星河璀璨。
到了春日,她还会在院子里种满栀子花,花香浓郁却不腻人,从那以后,栀子就是他一生的钟爱。
楚国王庭风云突变,老皇帝子嗣凋零,仅存的几位皇子不是庸碌无为就是骄纵跋扈。
而在盛扶光的筹谋下,萧凛如利剑出鞘,一战成名,朝堂献策惊人,不过两年光景,他已屹立于东宫之巅。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不再叫她轻妩姐姐,而是一声声带着无限缱绻柔情的,“阿妩。”
登基前夜,盛扶光在御花园拦住了他:“先皇,是你…”
“阿妩要告发我么?”
他轻笑,眼底却一片冰冷,十年隐忍,为的就是这一刻,雨夜难产的娘亲,那些被克扣的炭火,那些打在身上的板子...他从未忘记。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他那高高在上的亲生父亲。
永乐元年,新皇登基,下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封比他还大十岁的,一个宫女为皇后。
满朝文武一一上折阻拦,老丞相颤巍巍出列,“轻妩姑娘年长十岁,又是宫女出身,如何担得起国母之位啊!”
萧凛高坐龙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那是盛扶光熟悉的动作,每当他耐心耗尽时就会这样。
他拂袖而起,声音平静不容置疑,“下个月册封大典,朕要看到你们跪迎皇后。”
而此时的盛扶光,任务进度条已经走完百分百,手中的忘忧水瓷瓶却怎么也打不开。
“阿妩在找这个?”
萧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个青玉小瓶,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眼底却暗潮汹涌:“太医说...这药能让人忘记最珍视之人?”
盛扶光浑身一僵,萧凛突然将她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融进骨血,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气,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十年......你以为朕看不出么?”
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的轻妩,那些凭空出现的物资,那些他完全没听过,却好像又真实存在的朝代,还有她教他的各种本事。
他忽然轻笑,指尖抚过她与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容颜,“朕的阿妩,从来都不会老啊。”
盛扶光闭上眼,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透过龙袍传来,萧凛突然咬住她的耳垂,痛得她轻颤:
“留下来。”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盛扶光爱萧凛,但不管是谁,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能让她停下前进的脚步。
于是她被萧凛囚禁了起来,那把锁,是他亲手制成。
盛扶光望着腕间的玄铁镣铐,忽然轻笑出声,这些本事,还是她亲手教他的,倒是青出于蓝了。
“系统,若不能让他喝下忘忧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脱离世界。”
系统沉默片刻说道,“身死可破。”
“好,我知道了。”
她假意顺从,和萧凛度过了一个月温暖甜蜜的时光,终于等到了封后大典这天,萧凛和她穿着龙凤喜袍,他眼中柔情漫漫,“阿妩,萧凛此生,再也无憾了。”
她朝他浅浅一笑,并不答话。
仪仗路过未央宫时,盛扶光摘下凤冠,她倒退着走向高台边缘,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陛下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萧凛瞳孔骤缩,身躯克制不住发颤,只听她忽然轻笑一声,“兵不厌诈。”
说罢她仰面倒向百丈高台,嫁衣展开如折翼的凤凰。
“阿妩!!!”
身后传来萧凛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却只抓住被他撕破的半截衣袖。
左右武卫死死扣住他的腰封,才没让年轻的帝王随她坠下高台。
轻妩死了,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但盛扶光却还活着。
她回到现世,颤抖着调出系统存档:
画面里,她亲手养大的少年,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在雪地里抱着轻妩冰冷的身体,雪花落满他的眉睫,却遮不住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三天三夜,霜雪白头。
病床上的盛扶光突然蜷缩起来,能量汲取的声音混着泪水浸透枕巾,原来最痛的惩罚,是活着见证所有深爱之人的痛苦。
以往任务结束后,她最多休整一个月就能继续穿梭,可这次,她在病床上浑浑噩噩躺了整整半年,每当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萧凛在雪地里的模样。
好累…
“好累……”
盛扶光在昏沉中无意识地呢喃,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洛闻渊一下又一下地为她拭去那些眼泪,自己的眼眶却早已通红。
“明冽…你会理解我的对吗?我只是,需要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