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取挂在屏风上的衣裙,盛扶光凝视着他温柔的眉眼,笑道,“我倒没那么小气,只是,你想不想要点别的?”
“别的?”
他一边为他系带子,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错,你送我玉簪和桃梳,我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回礼。”
盛扶光眉心微蹙,“只是你这人,吃穿用度从不挑剔,倒叫我为难。”
“你就没什么钟爱之物吗?”
他摇摇头,“从前随军作战,有什么用什么,哪有挑剔的余地。”
又顿了顿,忽然抬眸,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不过,若说钟爱之物么…”
他忽然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唯眼前人而已。”
盛扶光怔住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带着熟悉的清香,明明是最简单的情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
她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膛
闷闷地说道,“你这样,我会好舍不得你啊。”
洛闻渊自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只当她在撒娇,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宠溺:“那从今往后,上朝也带着你?”
盛扶光在他怀里轻笑,她忽然想到要送他什么了。
门外敲门声响起,寒羽的声音传来:“扶光,萧凛他…醒了。”
盛扶光身形微僵,缓缓从他怀中退出,对着洛闻渊说道,“子瑜,帮我看看他情况如何,我就先不出现在他眼前了。”
洛闻渊怔了怔,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停留片刻,终是点头:“好。”
“欸,等等。”
她忽然叫住他,转身走向床边的檀木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装帧简朴的册子,递给他,“这个给他。”
洛闻渊接过,垂眸一看:《福州治理方针》。
“这是?”他指尖摩挲过纸页,抬眼看她。
盛扶光倚在桌边,眸光微动,声音轻缓却坚定:“福州虽瘴气横行,民生艰难,但它三面环海,若能善加治理,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富庶之地。”
洛闻渊定定看她一眼,虽仍有不解,却终是颔首:“好。”
他起身下楼,盛扶光就站在窗前,瞧着楼下庭院里,萧凛一袭月白色锦袍立于树下,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
他眉心拧紧,“你说,孤未曾求娶大夏公主?”
“还用三座城池换了福州和一个…已婚女子?”
那楚国使臣也是一脸茫然,殿下怎么生个病,就像失忆了似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洛闻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没说错。”
萧凛转身,洛闻渊不知何时已经立于石阶之上,他眸色沉沉:“他没说错,殿下求娶的,正是本王的结发妻子”
萧凛:“……”
他想都没想就出口否认:“不可能。”
洛闻渊冷笑一声,将策论扔给他,“殿下美意,本王夫人说她心领了,这是福州治理策略,就权当谢礼。”
萧凛下意识接住,他随手翻了几页,眸光越来越亮:
那些字迹清隽有力,条理分明地罗列着合理砍伐树木以消除瘴气,改良盐田、兴建港口沟通各国贸易的方案,每一处批注都切中要害,甚至详细标注了各地物产与风向规律。
洛闻渊就站在他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
萧凛还是那个萧凛,依旧是那副俊美无俦的皮囊,可眉宇间再不见往日的阴鸷偏执,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洛闻渊垂下眼睫,这世上还真有忘忧水那样神奇的药,让人忘却前尘旧情。
他正愣神,萧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眼眸里闪着亮亮的光,“这策略,是何人书写?孤可否一见?”
洛闻渊:“……”
他见他个鬼。
“不能。”
萧凛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他低头又翻了翻策论,心想要是能把这人挖到楚国就好了,他忽然轻声道:“那...请代孤谢过。”
洛闻渊冷笑一声,“殿下还是早日启程吧,这大夏,不是久处之地。”
说完就转身回了阁楼,萧凛也下意识随着他的方向抬头望去——
阁楼窗前,一抹素影静立。
四目相对的刹那,萧凛瞳孔骤缩,这女子......为何如此熟悉?仿佛一把钝刀突然楔进记忆的缝隙,搅得他胸腔发闷。
盛扶光垂眸,在窗前遥遥向他行了一礼,广袖垂落间,雕花木窗吱呀一声轻响,将最后一丝视线也隔绝在外。
萧凛摇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他转身时衣袍翻卷,声音已恢复往日的威仪,“来人。”
楚国众人立即躬身,“臣在。”
“耽搁多日,明日寅时出发。”
众人:“是,殿下。”
洛闻渊推门而入时,正见盛扶光伏案执笔,羊毫小笔在她指尖轻转,在宣纸上晕开深浅不一的墨痕。
他挑眉走近,待看清纸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后,眼底浮起几分促狭,“夫人这是在…信手涂鸦?”
盛扶光笔尖一顿,幽幽抬眼:“.....”
她忽然用笔杆轻点纸上一处墨团:“子瑜不觉得,这很像你戴的鎏金螭纹冠?”
洛闻渊怔住:??
他俯身细看,几缕发丝从肩头滑落,与她的头发纠缠在一处:“夫人是说这......”
喉结滚动了下,硬生生把墨团二字咽回去,“这一处......纹样?”
盛扶光放下毛笔,自暴自弃,“我就知道不像。”
洛闻渊甚少见她如此模样,有些好笑,“夫人是想画我?”
盛扶光轻轻点点头,“其实,我是想画个结婚照。”
洛闻渊不自觉地微微偏头,一缕碎发垂落,疑惑道,“结婚照?”
盛扶光转过身,伸手将他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在我们家乡呢,男女如果结成连理,会专门找人帮忙…画一套穿喜服的照片,就当纪念。”
她想画一幅结婚照,送给洛闻渊,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她永远陪着他了。
洛闻渊更加疑惑了,“你的,家乡?”
他忽而又轻笑道,“盛平村,还有这样的习俗?”
盛扶光一噎,心虚地别过头,“是啊。”
洛闻渊拿起画笔,“那我为夫人画一幅。”
盛扶光握住他的手腕,“不必,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