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发久明从红砂岭败逃后,带着残兵败将跑到了屋兰城。
之所以选择屋兰城,秃发久明也不是没有头脑之人。雁门军攻破红砂岭防线,大军势必去追击韩遂,而就近能够让他喘息的城池里,屋兰最为保险。
从地理位置来看,屋兰县在张掖郡东部,而进军敦煌郡的雁门军肯定会沿着河西走廊西部行进,屋兰县偏离敌军行军路线,自然是理想的躲避去处。
待一万残兵衣甲染尘、刀断箭折,狼狈地涌入城门后,屋兰守将,河柳邑的守将河骨延正在集结兵马准备出发。
看到统帅带着麾下兵马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将军,这…”
秃发久明反问道:“河骨延,你不好好守城,这集结兵马的样子,是要出征吗?”
河骨延急忙禀报了情况,秃发久明一听,脑袋顿时懵了!
全族二十邑落被灭,只剩了一个黑石邑落?
这…这是真的?
河骨延都话如惊雷炸在人群中,死寂瞬间被撕碎。
二十邑落的士兵们先是僵在原地,随后,眼中的疲惫骤然被猩红取代!
那是他们的故土,是父母妻儿所在的地方。
下一秒,压抑的怒吼冲破喉咙,有人攥紧断刀将刀柄捏得发白,有人通红着眼眶捶打地面,甲胄震颤的声响里,怒火像燎原的野火般席卷全场。
“杀回去!杀回玉门关!”一名老兵率先嘶吼,声音里满是血泪,“为族人报仇!”
“报仇!血洗雁门军!”
此起彼伏的怒吼震得屋梁簌簌落灰,士兵们瞬间围住秃发久明,单膝跪地时甲叶相撞的脆响里,满是同仇敌忾的决绝:“将军!下令吧!我等愿随将军杀回玉门关,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为族人报仇雪恨!”
秃发久明也是眼睛通红,大本营被袭,二十邑族人被灭,秃发部完了!
杀回去,怎么杀回去?
他看着周围怒火中烧的士卒,怒火是在燃烧,可,这怒火能杀死多少雁门军?
他五万兵马,韩遂三万兵马,再加上鄯善的三千兵马,韩遂还联合了两万罕羌和并羌兵马。
十万多兵马,结局呢?
士兵们的怒吼如滚雷般继续撞击着秃发久明的耳膜,他望着眼前一张张染血带泪的脸,手按在剑柄上迟迟未动?
一万残兵对阵雁门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族人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忍?
犹豫像藤蔓般缠紧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甲摩擦声。
秃发久明心头一警,刚要转身,冰凉的刀刃已猛地刺穿他的后心,又从前胸透了出来,带着灼热的血珠溅落在身前的石阶上。
剧痛中,他艰难地回头,撞进一双淬着冷光的眼睛。
是河柳邑落的领兵将领河柳骨都,河骨延的族兄。
河柳骨都握着刀柄的手稳如磐石,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酷:“秃发久明,若不是你们父子俩贪信韩遂之言,我等邑落族人岂能遭此大劫?!”
鲜血顺着刀柄不断滴落,秃发久明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望着还在怒火燃烧的士兵,又看着眼前背叛的同族,喉咙里涌上腥甜,最终只咳出一口血沫,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怒火中的其他邑落士卒俱是一惊!秃发邑落士卒随即爆发出了怒吼,抽出短刀向河柳骨都冲来。
秃发久明的尸体重重砸在沙砾上,脖颈处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枯草。河柳骨都手中弯刀还滴着血珠,冷笑着用靴尖踢开尸体,这一幕像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秃发邑落士卒的眼里。
“将军!”有人嘶吼着跪倒在地,粗糙的手掌攥紧染血的沙土,指节泛白。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怒吼炸响在群中,数百名秃发部众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刃闪着狠厉的光,不顾一切地朝河柳骨都冲来。
“拦住他们!”河骨延眼神一沉,厉声下令。
他和身后三百名部众立刻列成半弧阵,弯刀“唰”地出鞘,与冲上来的秃发士卒撞在一起。
队伍里的河柳邑落士卒,也都抽刀扑上,加入战圈。
一时间,金属碰撞的脆响、刀刃入肉的闷声、临死前的惨嚎瞬间交织。
秃发邑落士卒红着眼,刀刀往要害招呼,河柳邑落部众也杀红了眼,哪怕手臂被砍伤,也要扑上去咬断敌人的喉咙。
混战一起,其他邑落的士卒纷纷后退,没人愿意上前掺和,他们远远站着,看着地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