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小沛的街巷。
刘备在县衙书房内枯坐整夜,案上的烛火燃尽了三枝,烛泪堆成蜿蜒的蜡痕,映得他眉头深锁的面容愈发凝重。
他指尖摩挲着案上的地图,目光死死盯在小沛城南的方位。
雁门军动向诡秘,不知其来意为何?他不得不防,哪有睡觉的心思。
窗外的风声从呜咽渐至沉寂,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门扉被轻轻推开,关羽魁梧的身影裹挟着晨霜走了进来。
“大哥,”关羽声如洪钟,打破了书房的死寂,“雁门军昨夜三更时分,在城南三里外扎下营寨。”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晨派人传话来说,是来‘接亲’的,并无恶意,让守军不必惊慌。
东西北三门都已查探过,并无异常,方才城头望见,他们营寨内炊烟升起,正在埋锅造饭,暂无异动。”
“接亲?”刘备猛地站起身,腰间佩剑的剑穗无风自动,“接什么亲?”他眉头拧得更紧,心中疑窦丛生。
小沛城内近期并无大户人家张扬婚嫁,雁门军远道而来,怎会突然提及“接亲”?
此事太过蹊跷,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云长,”他沉声道,“继续加派人手盯紧城南营寨,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切不可大意。”
“喏。”关羽拱手应下。
此时,门外传来孙乾的声音:“主公,赴甘府提亲礼品与文书均已备好,是否现在动身?”
刘备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疑虑。
甘家小姐甘倩温婉贤淑,他早有求娶之意,此事关乎家事,亦关乎安抚城内人心,不可因雁门军之事耽搁。
“公佑,有劳你了。”他转身嘱咐道,“言语间务必恭敬,若甘公应允,便定下吉日;若有迟疑,也不必强求。”
孙乾躬身应道:“主公放心,属下省得。”说罢,便带着媒人、随从和聘礼,向甘府而去。
送走孙乾,刘备不再耽搁,转身进入内室披挂整齐。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剑鞘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束紧发冠,戴上头盔,大步走出县衙,与等候在门外的关羽一同,朝着南门城楼而去。守军见主公亲自登城,皆精神一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与此同时,孙乾已来到甘府门前。门吏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报。
片刻后,甘久亲自迎了出来,见孙乾这阵势,已心知肚明,但还是满面笑容地将孙乾请入府中,分宾主落座。
侍女奉上香茗,孙乾呷了一口,便开门见山,取出提亲文书,拱手道:“甘家主,今日前来,是受我家主公刘备所托,为求娶令嫒甘小姐而来…”
话音未落,甘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露出几分赧然与歉意。
他搓了搓手,站起身对着孙乾深揖一躬,不好意思地说道:“孙从事,多谢刘大人抬爱,只是……只是小女已然婚配,今日正在筹备出嫁事宜。
实在抱歉,辜负了刘大人的美意!”
孙乾闻言一怔,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水险些洒出,昨日的甘梅还是待嫁,怎么一夜之间就要出嫁了?
甘久放下手中的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摩挲着,脸上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笑意,又掺着些许歉意:“公佑先生莫怪,此事来得仓促,也是小女的福气。”
他抬眼看向孙乾,语气带着几分欣慰,“昨日雁门侯亲自登门,带着重礼前来下了聘。
雁门侯久慕小女,小女也常念及侯爷戍边报国的英气,早已心许。
昨日侯爷亲临寒舍提亲,此事就这样定了。”
甘久说着,望向内院的方向,隐约能听见环佩叮当之声,“此刻她正在后堂梳妆,凤冠霞帔都是侯爷亲自带来的,巳时三刻便要出城,去往下邳城完婚。”
孙乾只觉心口一阵发闷,指尖攥得发白。
这赵剑也太霸道了吧,来抢夺徐州不说,又来和自家主公抢女人来了。
主公刚要提亲,赵剑就先一步来了,难道是有意和主公作对?
他抬眼望着甘久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又想起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甘家既已应下,自己一个外人,终究是多言不得。
他强压下心头的忿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微凉却压不住躁意,只得起身抱拳道:“既然是梅儿姑娘心意,又有雁门侯这般诚意,倒是一桩美事。
我尚有要事回禀我家主公,便不多叨扰了,祝小姐新婚顺遂,早生贵子。”
甘久连忙起身相送:“先生客气了,小女能得雁门侯看中,是小女之福啊!”
孙乾颔首告辞,转身走出甘府,脚步匆匆。
此事事关重大,赵剑突临小沛娶亲,背后怕是牵扯着对主公的算计,他必须立刻将此事告知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