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雪粒子刮过陆九渊的睫毛,他望着山脚下十三道人影逐渐围拢,醒木在掌心敲出有节奏的轻响——这是他说书时起承转合的暗号,此刻却成了战局的序章。
欧阳大的斩马刀在雪地上拖出半尺深的痕迹,刀身震颤的嗡鸣里混着他粗重的喘息:\"交书!\"话音未落,金老三的毒囊已\"啪\"地捏碎,紫雾裹着腥气扑面而来。
陆九渊脚尖在雪地里一点,整个人如纸鸢般斜掠而起,醒木在指缝间转了个圈,竟有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木身暗格里激射而出——那是阿紫昨夜塞给他的\"千机钉\",说\"师父若遇毒,便用这破了金老三的臭招\"。
银针精准扎进金老三腕间大陵穴,毒囊\"当啷\"坠地。
金老三痛得蜷成虾米,抬头正撞进陆九渊的目光里。
那目光像极了松鹤楼里拍醒木的力道,带着说书人特有的锐:\"你这毒囊里掺了半钱鹤顶红,我徒弟昨日在你酒里下了甘草汤,此刻毒性该反噬了。\"金老三喉间发出呜咽,嘴角果然溢出黑血。
\"好个阴毒的说书匠!\"扛狼牙棒的铁牛暴喝一声,木棒抡起带起雪雾。
陆九渊反手从腰间抽出逍遥江湖扇,扇骨上\"江湖\"二字在雪光里泛着青锋——这是乔峰去年送的,说\"你这张嘴比刀快,这扇骨便替你挡刀\"。
扇面展开时,十二根精钢骨如寒梅绽放,\"当\"地架住狼牙棒,震得铁牛虎口崩裂。
\"万剑归宗!\"陆九渊低喝。
众人只见他指尖在扇骨上连点七下,每一下都激得扇骨震颤,竟有七道肉眼难见的气劲破风而出。
最先中招的是使判官笔的刘二,笔杆\"咔\"地断成三截,接着是提流星锤的孙五,锤链突然扭曲缠住他自己的脖子,最后是拿软剑的周七,剑尖竟倒转刺进他左肩——这哪是万剑归宗?
分明是陆九渊将《说书要诀》里\"说剑如剑\"的口技,练到了气劲化形的境界。
六声惨呼几乎同时炸响。
欧阳大的刀握得更紧了,刀背抵在腿上的手在发抖——他前日还听薛狐悲说陆九渊不过是个会耍嘴皮子的,此刻才明白,那魔头怕也是被这说书人算计了。\"撤!\"他咬碎后槽牙,刀身往地上一插,转身就要跑。
可他刚迈出半步,雪地里突然腾起紫烟。
一个穿紫锦云纹衫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单手拎起重伤的金老三,另一只手抛着颗红色药丸:\"这等筋骨,炼药人正合用。\"陆九渊瞳孔微缩——这是六分半堂的\"活死人丹\",厉真真上月在密信里提过,说\"若见紫衣人收尸,便是她要开炉\"。
\"留下!\"陆九渊扇骨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
可就在他要触到紫衣人后颈时,一阵香风从左侧袭来。
他本能后仰,逍遥江湖扇\"唰\"地被人抽走——厉真真不知何时立在树杈上,玄色披风裹着玲珑身段,扇骨在她指间转得飞快:\"陆先生的扇骨,比传闻中更趁手。\"
\"厉堂主好手段。\"陆九渊稳住身形,目光扫过左侧——不知何时,一个戴青铜鬼面的黑袍人已堵住退路,腰间悬着三柄锈迹斑斑的短刀,正是江湖传闻中\"杀人不用第二刀\"的行者欧阳大。
右侧,欧阳大捂着流血的虎口重新握紧斩马刀,刀身上映出陆九渊绷紧的下颌线。
三面夹击。
陆九渊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布包——《江湖异闻录》不知何时被紫衣人顺走了。
他突然笑出声,雪粒子落进嘴角,带着股铁锈味:\"好一场局,厉堂主请薛狐悲引十三凶徒,欧阳大借我立威,紫衣人收尸炼药,连这行者...\"他盯着鬼面下露出的半寸青灰色皮肤,\"怕也是六分半堂养的死士吧?\"
厉真真将逍遥江湖扇抵在唇间,扇骨轻敲贝齿:\"陆先生太聪明,聪明到不该活。\"她指尖一弹,扇骨上\"江湖\"二字突然迸出火星——那是乔峰用玄铁重剑熔铸的扇骨,此刻竟成了引雷的针。
黑袍行者的短刀出鞘,欧阳大的刀光划破雪幕,厉真真的扇骨带着火星袭来。
陆九渊往后退了半步,靴底碾碎一片薄冰。
就在三股杀招要临身时,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林子里炸开。
厉真真的动作微顿,目光往东南方扫了一眼——那里是松鹤楼的方向,此刻正腾起一缕黑烟。
陆九渊趁机矮身躲过短刀,反手扣住欧阳大的手腕。
刀把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让他想起阿紫今早塞给他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她新炼的\"迷心散\",说\"师父若遇险,便撒在敌人眼上\"。
他捏碎瓷瓶,粉末混着雪粒扑进欧阳大眼里。
\"啊!\"欧阳大捂眼后退,撞翻了黑袍行者。
厉真真的扇骨擦着陆九渊耳畔飞过,削落他一绺头发。
他借着这空隙往林子里狂奔,背后传来厉真真的冷笑:\"陆九渊,你以为逃得掉?\"
可她的话音未落,第二声闷响又起,比第一声更近。
陆九渊冲进树林时,眼角瞥见半枚黑黢黢的铁弹从树顶坠落,弹身上还冒着青烟——是霹雳弹,只有六分半堂的\"雷火组\"才会用的家伙。
他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来路。
雪幕里,厉真真的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那枚铁弹,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黑袍行者正在替欧阳大擦眼睛,紫衣人抱着金老三的尸体往相反方向跑。
而在更远处的山路上,一个背着铁箱的身影正踩着雪堆狂奔,铁箱里隐约露出半截导火索——是雷雨,六分半堂最擅用火药的高手。
陆九渊抹了把脸上的雪,嘴角扬起。
他摸出怀里最后一枚醒木,在掌心敲了敲。
这一局,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山路上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雷雨抱着铁箱的手青筋暴起。
他本是六分半堂雷火组最善控火的好手,此刻却像个被点燃的炮仗——厉真真那道\"格杀勿论\"的密令让他不得不提前暴露,连导火索都烧得比往常短三分。
\"老雷!\"厉真真的玄色披风翻卷如鸦翼,\"炸他下盘!\"
雷雨喉结滚动,铁箱里最后三枚霹雳弹已攥在掌心。
他猛一咬牙,将弹体砸向陆九渊脚边的雪堆——那是方才陆九渊躲避扇骨时踩碎的薄冰区,冰层下藏着半尺深的冻土,最适合炸出陷坑。
\"轰!\"
雪雾腾起两丈高,冰碴混着泥块如暴雨倾盆。
陆九渊被气浪掀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上。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目光却亮得惊人——方才那股气浪里裹着硫磺味,比寻常霹雳弹多了三分硝石,分明是雷雨为了拖延时间故意降低了威力。
\"好个雷雨,嘴上说格杀,手底下倒留了半分情。\"陆九渊抹掉脸上的泥,袖中醒木微微发烫——这是系统提示,说书人特有的危险预警。
他抬眼望去,正撞进一双阴鸷的眼。
山梁上的雪松下,慕容复负手而立。
他腰间的玉箫垂落半寸,露出半截刻着\"大燕\"的银饰。
方才陆九渊以扇骨化气劲破七式的场面,让他想起昨日在参合庄看到的《参合指谱》——同样的气劲化形,自己练了三年才勉强让剑尖颤三颤,这说书人却能同时操控七件兵器。
\"表哥!\"阿紫的惊呼声从林深处传来。
慕容复指尖一颤,玉箫\"当啷\"坠地。
他望着雪地里那抹踉跄的青衫,喉间泛起酸意——世人总说\"北乔峰,南慕容\",可如今江湖茶肆里唱的都是\"陆九渊舌战群豪\",连他花大价钱买通的说书人,都在《新江湖榜》里把陆九渊排到了\"天下舌剑\"第一位。
\"不过是耍嘴皮子的江湖骗子。\"慕容复弯腰捡箫,指节捏得发白,\"若我有他那套...不,我慕容家的武学,怎会输给个穿越客?\"他盯着陆九渊被气浪掀乱的发梢,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复儿,成大事者,该借势时便借势。\"
另一边,欧阳大已抹净眼里的迷心散。
他的斩马刀沾了血,在雪光里泛着青黑——方才被陆九渊扣腕时,刀背蹭到了老槐树的枯枝,那树汁混着迷心散,竟让他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馍。\"姓陆的!\"他暴喝着冲上来,刀风卷得陆九渊衣角猎猎作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袍行者的短刀紧随其后。
三柄锈刀分取陆九渊的肩、腰、膝,刀身擦过空气的嘶鸣像极了阿紫练剑时走偏的剑哨。
陆九渊侧身避开左肩的短刀,右掌骈指如戟,直取行者肘间麻筋——这招是乔峰在聚贤庄教的\"太祖长拳\",专破贴身短打。
\"叮!\"
金属交鸣比预想中更脆。
陆九渊瞳孔骤缩——那看似锈迹斑斑的短刀,竟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冷光,刀身里裹着半寸玄铁!
他撤手后退,后腰却抵上了硬物——厉真真的逍遥江湖扇。
扇骨上\"江湖\"二字烫得惊人,显然她方才引的火星未灭,此刻正顺着玄铁扇骨往他体内钻。
\"陆先生,这把扇骨可是玄铁重剑熔的。\"厉真真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针,\"你说乔帮主要是知道,他送你的信物成了杀你的刀...\"
陆九渊反手扣住扇骨,玄铁的热度透过掌心直窜心口。
他望着厉真真眼底的戏谑,突然笑了:\"厉堂主可知,乔帮主昨日在信里说,这扇骨要是能挡下十三道杀招,来年便请我去长白山看天池?\"
话音未落,欧阳大的刀已劈到头顶。
陆九渊松了扇骨,整个人贴着地面滚出三尺,后背的青衫被短刀划开三寸长的口子。
他摸向怀中,触到了阿紫塞的最后一样东西——半块烤红薯,还带着姑娘家手心的温度。
\"阿紫说,饿的时候吃,有力气。\"陆九渊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血腥在嘴里炸开,\"可我现在要的,是破局的力气。\"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雷雨还在往铁箱里装弹,却故意把导火索剪得老长;黑袍行者的短刀虽利,步法却有破绽,每出三刀必往左偏半寸;欧阳大的斩马刀沉,可他方才撞树时,刀鞘上沾了泥,拔刀速度至少慢了半息。
最关键的,是山梁上那抹紫衫——慕容复的玉箫又举了起来,箫口正对着厉真真的后颈。
\"慕容公子这是...\"陆九渊抹掉嘴角的红薯渣,\"要借我的势,还是要除我的势?\"
\"小心!\"阿紫的尖叫穿透雪幕。
陆九渊抬头,正见欧阳大的刀带着风声劈下,厉真真的扇骨擦着他耳尖刺来,黑袍行者的短刀已抵住他后腰。
三股杀招同时袭来,竟将他逼到了老槐树下的冰坑边——那是方才霹雳弹炸出的陷坑,冰面下的冻土还在冒烟。
\"当啷!\"
一声清越的箫响突然炸开。
慕容复的玉箫抖出七道音波,竟将厉真真的扇骨震偏三寸。
陆九渊趁机矮身,斩马刀擦着他发顶劈进冰坑,\"咔嚓\"一声,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慕容复!你敢坏我好事?\"厉真真旋身挥扇,玄铁扇骨带起火星。
慕容复的箫音一顿,指尖渗出血珠——他方才用了七成力,这招\"碧海潮生曲\"本是用来对付丁春秋的,此刻却为个说书人伤了元气。\"厉堂主,\"他扯了扯嘴角,\"六分半堂吃相太难看,总得有人留个活口,讲讲这出戏。\"
陆九渊趁机退到冰坑边缘。
他望着脚下裂开的冰缝,突然想起阿紫今早说的话:\"师父,后山冰湖底下有条暗河,冰面最薄的地方,跺脚能听见水声。\"
他低头看了眼冰缝,又抬头望向山梁——慕容复的箫口仍对着厉真真,雷雨的铁箱里冒出青烟,黑袍行者的短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是时候了。\"陆九渊摸出最后一枚醒木,在掌心敲了三下。
这是说书人起高潮的暗号,也是他与阿紫约定的\"破局\"信号。
山风卷着雪粒子灌进冰缝,隐约传来\"叮咚\"的水声——那是暗河破冰的声音,也是陆九渊等待的,最后一块拼图。
厉真真的扇骨再次袭来时,陆九渊突然转身,对着冰坑猛跺一脚。
\"咔嚓——\"
冰面如碎玉般裂开,暗河的寒气混着水流喷涌而出。
欧阳大的斩马刀陷在冰里拔不出来,黑袍行者的短刀扎进冰缝,厉真真的扇骨擦着他肩膀插进冰面。
陆九渊借着反震之力跃上冰面,反手摸出阿紫塞的最后半块红薯,对着山梁上的慕容复抛去。
\"慕容公子,这红薯甜,尝尝?\"他的声音混着水声,\"来日方长,咱们的戏,还没唱完。\"
慕容复接住红薯,指尖触到残留的温度。
他望着陆九渊在冰面上狂奔的背影,又看了眼厉真真扭曲的脸,突然笑了——这一笑,比雪还冷,比刀还利。
冰面下的暗河仍在奔涌,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陆九渊跑过三道山梁时,突然顿住脚步。
他嗅了嗅风里的味道,瞳孔微缩——那是腐肉混着檀香的气息,是九幽神君特有的\"尸香\"。
\"看来,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他摸了摸怀里的醒木,转身望向身后的雪幕,\"不过,这出戏,我还没说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