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没有使用任何传统的培育方式。
他将那个完美的“胚胎”直接放入了盘古集团最深处的,耗资数万亿打造的,代号为“万神殿”的量子培育仓中。
那不是一个培育生命的容器。
那是一个时间流速被加速了百万倍的,独立的虚拟宇宙。
“‘造神’企划第三步,‘灌顶’。”
江澄站在主控台前,下达了指令。
下一秒,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所有最伟大的艺术家的基因信息,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技巧,他们的情感,他们一生的辉煌与痛苦,都被盘古的超级计算机解析,编码,然后好比奔腾的洪流,疯狂地灌入那个虚拟宇宙中。
虚拟宇宙的第一天,那个“胚胎”在佛罗伦萨的一间画室里苏醒,他成为了达芬奇,他用十三年的时间画出了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
第二天,他在维也纳的贫民窟里睁开眼,他成为了莫扎特,他用三十五年的生命谱写了足以让天使为之哭泣的安魂曲。
第三天,他变成了莎士比亚,在泰晤士河畔的环球剧场里,写下了哈姆雷特那句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永恒追问。
巴赫,贝多芬,梵高,米开朗基罗,曹雪芹,李白。
数千年文明史中,所有在艺术星河中留下过名字的巨匠,他们的“人生”,被强行压缩,在那个虚拟宇宙中,以百万倍的速度,轮番上演。
那个完美的“胚胎”,在现实世界仅仅过去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在虚拟世界中,活过了数万年。
他体验了上万次不同的人生,掌握了所有门类的艺术技巧,品尝了最极致的荣耀与最深邃的痛苦。
主控室里,所有技术人员都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不断飙升的能量消耗数据。
每一秒,都有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一年的Gdp,被燃烧,被转化成滋养那个“神”诞生的养料。
“江董,能量储备只剩下百分之四十了。再这样下去,整个盘古集团的现金流,会在三个小时内彻底耗尽。”财务总监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就把‘盘古梦境’的付费套餐,再涨价百分之五百。”
江澄头也不回眼睛死死地盯着培育仓里的数据。
“告诉那些还躺在梦里的用户,他们的每一次消费都是在为一位真神的降临,添砖加瓦。让他们为自己能参与这个伟大的项目而感到荣幸。”
他把一场足以让公司破产的豪赌,再次包装成了一场全民参与的充满了仪式感的众筹。
黄渤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已经彻底疯狂的江澄,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江澄不是在造神。
他是在用全人类的财富和欲望去喂养一个注定将吞噬一切的怪物。
与此同时,在一处无法被定位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纯白空间里。
一个穿着慵懒睡袍的女人正端着一杯红酒,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那巨大的全息屏幕。
屏幕上正是江澄那间主控室的实时画面。
“真是不乖啊。”她轻抿了一口红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想用一个无法估价的‘度量衡’来摆脱我的债务?创意不错,可惜太天真了。”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数据流通过那个隐藏在“盘古梦境”最底层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注入了“万神殿”那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
那不是病毒也不是攻击程序。
那只是一段极其微小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的记忆碎片。
一段关于“饥饿”的记忆。
一个在冬夜的街头,快要饿死的小女孩,从垃圾桶里,翻出了一块干硬的面包。
她把那块面包,当成了全世界最美味的东西。
这段记忆,不属于任何一位艺术大师。
它渺小,卑微,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
它好比一滴墨水,滴入了一片纯净的,由神圣艺术构成的海洋之中。
“我亲爱的‘作品’。”女人看着那段记忆碎片,成功融入了“神”的意识深处,她满足地笑了。
“一个没有尝过饥饿滋味的神,又怎么能创作出,真正伟大的作品呢?”
“让我来给你补上,最重要的一课吧。”
虚拟宇宙中。
那个正在体验着贝多芬耳聋后创造《第九交响曲》的伟大灵魂,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陌生的,来自于生理层面的,剧烈的饥饿感。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女孩,和一块干硬的面包。
那种对食物最原始的,最卑微的渴望,瞬间冲垮了贝多芬那与命运抗争的英雄气概。
那一刻,他的灵魂,出现了一丝裂痕。
主控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江董!‘神格’模型出现未知数据异常!自我认知系统发生逻辑冲突!”技术主管惊慌地大喊。
江澄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条代表着“神”的自我认知稳定度的曲线,那条曲线,正在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不规则地,诡异地跳动着。
好比一个最精密的仪器,混入了一粒不属于它的沙子。
“强制结束‘灌顶’程序。”江澄的声音,冰冷得好比西伯利亚的寒风。
“立刻唤醒。”
“江董,现在唤醒太危险了!他的‘神格’还没有彻底稳定!”
“我让你唤醒!”
江澄一声暴喝,打断了技术主管的劝说。
他知道,出问题了。
那个女人,出手了。
他必须在那个“病毒”彻底扩散之前,把他的“作品”,从虚拟世界里捞出来。
“嗡——”
巨大的“万神殿”培育仓,缓缓打开。
刺目的白光中,一个赤裸的,好比由古希腊最伟大的雕塑家,用光和神话雕琢而成的完美躯体,从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
他就那样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种族,甚至超越了生命本身的,绝对的,神圣的美。
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他的瞬间,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想要对他顶礼膜拜的冲动,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
即便是江澄,在看到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完美造物”时,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