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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重山不晚 > 第37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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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掠过,宋清荷发间的红宝石步摇微颤。

“休得胡说!”宋清荷怒目而视。

陆成业不紧不慢的露出一个笑,眼尾讥诮上挑道:“你俩在假山前头抱在一起,被我看个正着。想不到啊,大嫂,你居然和我二哥……”

陆成业啧啧两声,嘴角故意向下使劲。

居然被他看见,那么陆兆松说那话的意思是因为陆成业告诉他了么?

宋清荷脑海中迅速做出反应。“我不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空口无凭,就信口雌黄,实在是有失体面了吧。”宋清荷道:“我知道,你和陆观棋素来不和,可没想到你为了给他泼脏水,都泼到了我身上。枉费我还说服兄长帮你做生意,给娘长脸,甚至瞒着爹娘私自为你支出数万两白银。现在看来,是我错付了。”

陆成业立马换了语气:“大嫂,瞧你说的。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你听我继续说完嘛。”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污蔑我不守妇道,那你我就去爹面前理论。”宋清荷知道,她眼下必须抓住先机,抢占话语权,让旁人看起来她不怯场、不理亏,没有做错事。

陆成业举双手到耳边,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才说一句,大嫂这么多句等着我,是我的错。肯定是我二哥,觊觎大嫂美貌,欺负大哥是个老实人,对大嫂动手动脚,对吧?”话音未落忽用牙尖咬住舌尖,一副顽童作态。

宋清荷斜睨着陆成业,不语。

陆成业咧嘴一笑:“我今天来找大嫂是有事相求,二哥既然不想娶郡主,那不如由我这个弟弟代劳。”

“你二哥无意,而你又有心,你大可直接跟爹陈情,表明心意。”陆进看中的是定远侯的身份,想要给自己拉一个同盟者而已,至于是陆观棋还是陆成业娶南枝郡主,宋清荷相信,陆进并不在意。

陆成业装腔作势长叹一口气:“爹还是想撮合二哥和郡主,唉,二哥性子倔,这爹要是给他逼急了,二哥一冲动说出自己心仪之人是……那多不好。大嫂,相信你也不想看到我们陆家乱成一锅粥。”

宋清荷问:“你想让我帮忙劝爹和娘,许你替陆观棋娶郡主?”

“正是此意。”陆成业喉间溢出声短促的轻笑,道。“爹和娘向来疼惜大嫂,大嫂若是能帮忙说几句,此事便成了八分。纵是此事不成,成业也定当铭记大嫂的恩情于胸。”

“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便答应你试一试。明日我和兆松动身,今晚去看望娘时再提。”宋清荷眸子一沉,先答应下。

陆成业正色长揖:“先谢过大嫂。”

目送陆成业离开,雪莹刚好回来禀告马车已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裴宅。

宋清荷给雪莹两个时辰的休沐,允她随阿碧去看池塘中的‘新住客’——两只七八两沉的锦鲤。

雪莹还是孩子心性,跟宋清荷行礼后一溜烟的跟着阿碧离开。

裴亭云看着她们消失在回廊,道:“我打听过了,荣国公府在渡州,我正好有个旧相识在渡州紧邻的山阳府,明日我会动身前往山阳府,两地相隔不过三四个时辰的路程,你有任何情况都可以让裴忌去山阳府找我。”

“多谢兄长挂心,不远千里暗中保护。”

“裴家对不住你,先是让你嫁痴儿,现在又让你假意逢迎仇人,只为裴家能够顺利脱身。每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要周旋于陆家各位,我心里就过意不去。”

宋清荷将陆成业找过自己的事情如实相告。

裴亭云眉头紧皱:“我担心他不会就此罢休,还会伺机做些小动作。”

“陆成业和陆进一样,看中的是南枝君主的家世背景。他给陆兆松送回引发核桃藓的点心,是想要陆兆松的命,陆兆松并没有吃,说明对他已经有了戒心。今天的事我会主动和陆兆松提,开诚布公应该能消除他心中疑虑。”宋清荷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试一试。

她忽地抬眸,茶盏轻扣檀木案几发出脆响,“至于陆成业,我会小心提防的。”

“我们知道的情况是,陆成业视陆兆松这个嫡长子为眼中钉,认为陆兆松所拥有的一切都应是他的。既然他跟陆兆松挑拨你们之间关系,会不会是想要将来把杀兄的罪名扣在陆观棋的头上,污蔑你们因奸情杀人?”

裴亭云的猜测十分有理,陆成业为什么会当时就告诉陆兆松,就是想让营造宋清荷和陆观棋偷情的印象,为以后埋下伏笔。

“兄长所言倒是令我豁然开朗。我会让裴忌贴身保护陆兆松。将来若是陆进把贩私粮的罪全甩给裴家,那我作为裴家的女儿就会拿到至少一半的财产,陆兆松要是再'病逝',陆成业提‘寡嫂改嫁’在情理之中,到时候,弑兄罪名是陆观棋的,裴家的财产是他的。”宋清荷葱指轻叩桌案,眼尾尽是寒霜,“当真是环环相扣的诛心毒计。”

宋清荷顿了顿,道:“是时候和陆兆松聊一聊他这个亲弟弟了。”

“陆兆松能信么?”裴亭云手指抚过茶盏边沿,半剑眉似挑非挑,将信将疑。

“上次陆成业送来的点心,陆兆松的神态明显是有心事的,他未必完全不了解陆成业,只是他太看重兄弟手足,难以开口。”宋清荷眸子一沉。“和陆成业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他投的三万两确实赚到了钱,可我觉得时候让他‘亏掉’了。。”

“不,把红利的绝大部分给他,三万两只是小试牛刀,我们要给陆成业自信,让他继续投入更大,挖一个更大的坑给他。”

陆兆松结束课业,缓步踱至屋檐下,左顾右盼才发现宋清荷并不在雎尔斋。问了下人方知是去了裴宅。

他一身青色长衫,掀起衣袍坐到游廊一侧的长木椅上,望着院中正红的枫树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荷从院中侧门进来。

“兆松,几时散的?方才我去兄长那里,禀明我们明日动身去探亲。方才见你读得入神,倒不忍搅了你的兴致。”宋清荷唇边噙着丝缕温软笑意,语气温柔。

陆兆松回:“应该我陪同你一起去的,是我失礼了。”

宋清荷坐到他旁边,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夫人请说。”陆兆松很认真的在听,身子微侧向宋清荷。

“成业找过我,想让我帮忙在爹娘面前说几句好话。听说观棋无意南枝郡主结亲,倒是成业对郡主一见钟情。若是能助他成就一段好姻缘,也算功德一件。可是……”宋清荷长叹一口气。“成业竟然误会了我和观棋,说我俩在假山前拥抱。我想来想去才想到是那日,观棋怪我没有早些和他说郡主的婚事,冲我发脾气,说了几句他竟迷了眼,眼睑间黏着砂石疼得落泪,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帮他撑开眼皮,哪想成业居然躲在假山后,咬定我与观棋有私情。”

宋清荷越说越委屈,咬紧下嘴唇,眼尾微红。

陆兆松伸手轻搂她的肩膀,安慰:“夫人且消消气,成业莽撞无知,待我回头必好好训诫他。岂可胡言乱语,损了你与观棋的清誉。“常年提笔研磨的手在青色袍袖下竟迸出些许青筋。

宋清荷羽睫低垂,道:“兆松,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之间因为我而有嫌隙,此事就算了,我只是和你说说。只要你肯定相信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陆兆松愧疚丛生,脸上满是苦涩,“其实,他同我说过……”垂眸不敢直视宋清荷,闷声续道:“对不起,我当时信了……我以为你当真对观棋有意。”

果然是这样。

宋清荷抬眸,眼底盛着粼粼湖水,“你我既能这般剖心析肝,所有的流言蜚语,哪里还能近得身来。“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鬓间簪须在阳光下里晃出碎星般的流光。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即便他是亲弟弟,是非曲直终须明辨。倘因亲缘而浊了心镜,若他日祸起萧墙,当如何是好?”宋清荷言尽于此,只盼陆兆松能够早日看清这个三弟。

陆兆松沉默良久,道:“成业上次送来的点心,他其实是知道我有核桃藓,我会呼吸不畅、浑身起疹子……”

“你确定?可这事儿不是连娘都不知道么?”

“是我坠马之后添的毛病。因为我不喜欢吃核桃,所以这类点心我几乎不吃。大概是两三年前,爹吩咐下人给我送来一瓶子糖核桃,出事后我一改以前的饮食习惯十分贪甜,却不想吃了后浑身燥热,脖颈及四肢胸口泛起大片红疹,喘息如拉风箱般艰难。而当时,成业在我身边,是他请的大夫为我诊治,方才消了不适的症状。”

陆兆松目光失焦,落在半空中。

“这些,你为什么不同爹娘说呢?”宋清荷没想到陆兆松并没有忘记这五年的记忆,所以他是为了对某些事情避而不谈才谎称自己失忆么?

那他是否知道当年坠马的真相?

陆兆松略作思量,道:“兄弟三人中,爹最偏爱我,成业对此颇有微词,我不想妄自揣测,陷成业于不义。”

宋清荷知道不能再逼他了,陆兆松过于淳善,况且这两件事也不足以在陆进面前证明什么。

“不说这些了,我们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我第一次随你去国公府探亲,切不可失了礼数。”

晚上,陆进去了韶光苑,严若敏正在用膳,瞧见是他,赶忙起身,吩咐丫鬟添一副碗筷。

“不了,我吃过了。”陆进撩袍落座时袍角带起一阵松香,目光掠过饭桌上三菜一汤,“麻婆豆腐、烧茄子、竹笋炒肉,太素了,你吃得又晚又素,对身体不好。“

“回头我让管家给你这边的小厨房送些燕窝、参汤,你我如已年逾不惑之年,应讲究个阴阳调和之道。“

说这话时,严若敏忽然记起二十年前两人初遇时在街头的摊位上分食一张烧饼,他也这般拧着眉数落自己不爱食荤腥

只是那时候还不知他已经娶了荣国公的嫡女,更不知自己变卖嫁妆供出来的少年在入仕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若敏,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观棋的婚事。”

“老爷请说。”

“他和我说并不想娶南枝郡主,让我回了定远侯。”

严若敏指节因为双手紧握而变得惨白,面容骤然绷紧,语气平静:“老爷,观棋这孩子总是一厢情愿的追求‘两情相悦’,自古以来谁的婚事不是父母做主?我会再劝他的。”

陆进长叹一声:“他性子其实随你,倔强。南枝郡主的身份是非常适合做主母的,观棋娶了她,将来另立门户方能体面。”

“老爷说的是。”

严若敏低垂眼帘,客气而生疏。

陆进眉头微皱,似乎很多话想说,他看着严若敏,问:“生我的气么?我是指翡翠。”

严若敏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敛襟深深一福:“妾身不敢,裴姨娘年轻漂亮,温柔体贴,得此佳人,妾身为老爷高兴。”

陆进神情复杂,“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严若敏露出一丝苦笑:“老爷位高权重,注定无法与妾身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妾身也从未敢有过私自的念头。”

“你要是有夫人半分会吵会闹……”

“您可能就走不出莲花县,迈不进京城的东门了。”严若敏的表情释然,似乎已经完全走出当年的桎梏。

陆进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疼痛尖锐且蔓延全身,“你就这点不好,总是退缩,你我之间是我走了九十九步把你硬生生拽到了京城。”

陆进起身,再次叮嘱:“若敏,观棋是一定要娶南枝郡主的,待他的门楣光耀,来日三书六礼抬进他心头朱砂又有何难?这道理他必须懂。”

言罢,陆进拾阶而去,乌墨色官靴碾碎满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