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疤又如何?”
白清漪格外冷静道:“皮囊而已,重要的是活着,活得比那些想让你死的人更好。”
小桃的手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姨娘,我们真的要那样做吗?那毕竟是一条命啊,万一被发现了……”
白清漪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看向小桃,吓得小桃瞬间噤声,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一条命?她姜如意磋磨我,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不是一条命?”
“小桃,记住,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慈手软死的就是我们!”
她看着小桃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语气稍微放缓:“你是我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你的爹娘,你的弟弟,还在乡下靠着我每月让人送去的银钱过活。”
“小桃,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都活不了,只有按我说的做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出路。”
“等将来我成了这府里的女主人,你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你的家人我也会好好安置,否则……”
小桃猛地打了个寒战,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是豁出去的颤抖:“奴婢明白了,奴婢都听姨娘的,奴婢会小心的,绝不让任何人发现。”
白清漪这才满意地重新闭上眼,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嗯,继续上药吧。”
小桃颤抖着手,继续涂抹药膏。
松鹤堂。
安平伯老夫人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炕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如今她养得面容富态,看着就保养得宜,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和算计。
心腹嬷嬷周妈妈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老夫人,凝香苑那边夫人今日又动了气,罚白姨娘跪了两个时辰,还动了鞭子。”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蹙起,语气带着不满:
“如意这丫头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怀着身子的人最忌动怒,那白氏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妾,值得她这样大动肝火?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周妈妈连忙道:“夫人也是气不过那白氏狐媚惑主,不过老奴瞧着夫人用完安胎药后气色尚好,应当无碍,只是那白姨娘背上的伤……”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刻薄,“一个贱婢,皮糙肉厚的打几下算什么?只要不伤着脸,不耽误她日后伺候臣儿,随如意折腾去,眼不见为净。”
在她眼里,白清漪不过是个玩意儿,一个用来拴住儿子的工具,只要姜如意肚子里的金孙没事,白清漪是死是活她并不真正关心。
“老夫人说的是。”
周妈妈连忙附和,随即又压低声音,“只是夫人这胎怀相似乎,太医说胎儿似乎比寻常月份大了些,夫人自己也总说腰酸背痛得喘不过气。”
老夫人闻言非但没有担忧,浑浊的老眼反而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大了些好啊!这说明我孙儿长得壮实,是个有福气的,酸点痛点怕什么,女人生孩子哪有不遭罪的?”
“告诉太医用好药,务必给我把孙儿养得白白胖胖的,至于如意生产时若真有什么万一,记得告诉稳婆保小,无论如何,我安平伯府的嫡孙绝不能有失!”
“是,老奴记下了。”周妈妈心头一凛,连忙应道。
她知道在老夫人心里,姜如意这个儿媳妇的分量,远不及她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的嫡孙。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
荀臣阴面前摊着一本账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依附的大树倒了,京城的天也变了。
而这一切变化的背后,似乎总有一个他既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烦躁地合上账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冷风灌入,吹散心头的郁气。
翌日。
药罐里的安胎药咕嘟咕嘟翻滚着,苦涩的气味弥漫在狭窄的灶房角落。
小桃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才抖索着将手伸进去袖袋的深处,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纸包展开,里面是些近乎无味的灰白色粉末。
她屏住呼吸,手腕却抖得厉害,粉末簌簌落下,大半撒在炉台边沿,只有一小部分落入了翻滚的褐色药汁里。
小桃心跳如擂鼓,慌忙用手指胡乱搅了几下,滚烫的药汁烫得她一缩手,指尖瞬间红了一片。
她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地将炉火调小,又用抹布狠狠擦掉炉台上的痕迹,直到看不出一点异样,才虚脱般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气。
“药熬好了吗?”
一个粗使婆子探头进来,狐疑地打量着小桃惨白的脸和额角的冷汗。
“怎么这副鬼样子?仔细点!夫人的安胎药可马虎不得!”
“好…好了,嬷嬷,这就好。”
小桃猛地站直,慌乱地找出一个天青色的细瓷碗,舀了满满一碗药双手捧着,脚步虚浮地朝的正房走去。
姜如意斜倚在贵妃榻上,两个小丫鬟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给她揉捏着肿胀的小腿。
“夫人,安胎药来了。”
小桃的声音细若蚊蚋,将药碗高举过顶跪下。
姜如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瞥了那碗药一眼,随即厌恶地皱紧鼻子:
“又是这劳什子苦水,闻着就恶心,端下去倒了!”
她烦躁地挥手。
旁边侍立的丫鬟连忙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劝道:
“夫人,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这药每日必得按时服下,方能使小少爷长得更康健壮实呢,老夫人也日日惦记着,说小少爷在您肚子里这般出息都是夫人的功劳,这药可万万断不得。”
姜如意盯着那碗药,半晌才极其勉强地伸出手:“拿来,磨磨蹭蹭的存心想惹我生气是不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夺过药碗,几乎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而后嫌恶地用帕子狠狠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