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华如练,静静流淌在宁阁静谧的庭院中。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去,只余下秋虫偶尔的低鸣。
姜清宁并未深睡。
或许是连日奔波后的精神亢奋,或许是心中装着太多事,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最终索性起身,随手拿起一件素色披风裹上,推开房门。
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照亮了院门外那道如松柏般伫立的玄色身影。
“秦休?”姜清宁下意识低喃出声。
他似乎在那里站了许久,肩头已沾染了夜露的微凉。
听到开门声,他倏然回头,望向月光下那抹纤细的身影。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没有言语,却有无声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如同月下暗涌的潮汐,清晰可辨却又小心翼翼。
姜清宁脚步微顿,随即缓缓走下台阶,与他相望。
“你……”
“你……”
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暧昧。
“你先说。”姜清宁微微偏过头,耳根在月光下透出淡淡的粉色。
秦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他向前一步走到姜清宁面前,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清站在台阶上的她。
月光勾勒出她清丽的轮廓,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眸,此刻映着月辉,仿佛藏着万千星辰,也映着他的倒影。
他望着她,目光专注灼热,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直白地问道:“姜清宁,我有没有机会?”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的暧昧与试探。
姜清宁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并且不加掩饰地问出这句话。
她怔住了,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半拍,随即又如同擂鼓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垂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沉默每多一秒,秦休眼中的光亮便黯淡一分,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以为这便是她的答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苦笑,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低沉:“我知道了,打扰了。”
说完他决然转身便要离开,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就在他转身抬脚的刹那,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轻,却如同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定住了他的脚步。
秦休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
姜清宁低着头,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还没告诉你答案,怎的就走了?”
秦休猛地转身,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清宁……你……你的意思是?”
姜清宁终于抬起头,脸颊绯红,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却不再有躲闪,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承元,我仔细想过了。”
她唤了他的字,这是极少有的亲昵。
“人生在世,譬如朝露,若因畏惧,因顾虑而错过真心所求,此生必留遗憾。”
“与你并肩作战,与你心意相通都很美好,但唯有和你在一起,此生才不算是虚度,我愿意和你一起,共创一个属于我们的未来。”
秦休几乎喜极而泣,眼眶瞬间泛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感,猛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姜清宁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颊埋在带着他气息的胸膛。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无声胜有声。
所有的试探与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许久,秦休才稍稍松开她,却依旧不舍得放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依旧带着激动的颤音:“好……清宁,我秦休此生定不负你,定与你携手共创未来。”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剩下彼此的倒影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秦休语气坚定。
“好,我等你。”姜清宁含笑答应。
又温存片刻,秦休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的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沐浴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送走秦休,姜清宁独自站在院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唇角依旧带着未曾消散的笑意。
与秦休的盟约让她心中安定,也更坚定了她要走的路。
她不想再等了。
“夜枭。”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轻声唤道。
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姜清宁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声音冰冷而决断:“计划提前,明日我要卫斋和傅伯谦那群老鼠,混入宫中刺杀陆禀。”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未多问,只道:“是,属下会安排得天衣无缝,只是陆禀的性命?”
“陆禀必须重伤,但不能死。”姜清宁语气毫无波澜,“他若现在就死了,这出戏反而不好唱了,我要他吊着一口气,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众叛亲离,如何一步步走向终结。”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和算计:“而且这份救驾的功劳,我要让它落在我兄长姜清淮头上,让他借此机会亲手拿下卫斋和傅伯谦的人头,就用这些前朝余孽的血,当作我姜家正式回归京城,重掌权柄的第一份贺礼。”
“属下明白!”夜枭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中,又只剩下姜清宁一人。
她抬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目光幽深而坚定。
翌日,皇宫内张灯结彩,笙歌鼎沸。
盛大的庆功宴设在琼华殿,文武百官携家眷盛装出席,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龙椅上的陆禀心情极佳,多喝了几杯,面色红润,笑声不断。
姜家众人坐在离御座最近的位置,备受瞩目。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
殿中央的舞姬水袖翻飞,乐声靡靡。
就在这一片祥和之时。
一名低着头端着酒壶的内侍,在靠近御座为陆禀斟酒时,猛地扔掉酒壶,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向陆禀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