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时期,天下分崩离析,战乱如刀锋刮过大地,川西这片曾经富饶的盆地也未能幸免。那一年,天公格外吝啬,自春至秋,滴雨未落,土地干裂如龟甲,庄稼枯黄似野草。饥饿的阴云沉沉压在每一个村庄上空,人们啃光了树皮,挖尽了野菜,连草根都成了稀罕物。
在青城山脚下的一个叫“石板村”的小村落里,农夫阿笠的日子也过得像嚼着黄连。他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每日里只靠几把粗糙的米糠和野菜糊口。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能果腹的东西。
山路崎岖,草木枯焦。阿笠拨开一丛干枯的灌木,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熊蜷缩在岩石后面,一条后腿血肉模糊,显然是中了猎人的陷阱,又挣脱了出来。白熊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警惕,看到阿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试图站起来,却因伤势过重又跌倒在地。
阿笠心里一紧。在这饥荒年月,一只熊,尤其是一只罕见的白熊,那可是能换不少粮食的“宝贝”。村里那个恶霸张屠户,家里囤着粮食,却趁火打劫,专收这种“稀罕物”。只要他把白熊带去,别说几顿饱饭,或许还能撑过这个冬天。
然而,看着白熊那痛苦而哀求的眼神,阿笠的心软了。他想起自己饿死的爹娘,想起村里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这只白熊,也是一条命啊。它也受着苦,也盼着活。
“别怕,别怕……”阿笠轻声说着,慢慢靠近。白熊似乎听懂了他的善意,虽然依旧警惕,却没有再攻击。阿笠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它的伤口,发现陷阱的尖齿深深嵌进了肉里,已经化脓发炎。他撕下自己破烂的衣角,用他好不容易在山坳里找到的一点浑浊的积水为白熊清洗伤口,又扯了些草药,嚼烂了敷在上面。
做完这些,阿笠把自己仅有的、准备当晚饭的一小把米糠,放在了白熊面前。白熊看了看米糠,又看了看阿笠,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感激。它用鼻子轻轻拱了拱阿笠的手,然后才低头吃掉了那点可怜的食物。
接下来的几天,阿笠每天都偷偷省下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带上山来给白熊。他帮白熊换药,陪它说话。渐渐地,白熊的伤势好转了,对阿笠也亲近了许多,甚至会用头蹭蹭阿笠的手心。阿笠给它取名叫“阿白”。
终于有一天,阿白的伤完全好了。它站起身,高大威猛,浑身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对着阿笠长长地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和感激。然后,它回头望了望幽深的山林,迈开步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阿笠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一丝暖意。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善举,会带来怎样的回报。
第二年,风调雨顺。阿笠省吃俭用,在自家那几亩薄田里撒下了稻种。他辛勤劳作,除草、施肥,盼望着能有个好收成,不再挨饿。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阿笠来到田边,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只见他家的稻田里,金灿灿一片,稻穗比别家的都要饱满,沉甸甸地压弯了腰。更奇特的是,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稻穗竟然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里面藏着金子!
阿笠小心翼翼地掐下一粒稻谷,剥开外壳,里面不是普通的米粒,而是一粒小小的、闪闪发光的金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接连掐了好几穗,每一粒稻谷里,都包裹着一粒小小的金粒!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石板村,也传到了恶霸张屠户的耳朵里。张屠户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一听阿笠的稻田里长出了金稻穗,眼睛立刻就红了,心里盘算着要把这片“金田”夺过来。
这天,张屠户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阿笠的田边。
“阿笠,你这稻田,长出了妖物!定是你用了邪法,蛊惑人心!”张屠户叉着腰,恶狠狠地说,“按照村规,这妖田必须充公!从今天起,这片田就是我的了!”
阿笠又气又急,上前辩解:“张员外,这明明是我辛苦种的稻子,怎么就成了妖物?这金粒是上天可怜我,赐给我的啊!”
“上天?上天会赐给你这种穷鬼?”张屠户冷笑一声,“少废话!给我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挥手让家丁上前抢夺阿笠手中的镰刀,要把稻子全部割走。阿笠拼命阻拦,却被家丁们推倒在地。
张屠户得意洋洋地走到稻田边,伸手就去抢那些金灿灿的稻穗。他的手刚碰到稻穗,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只见张屠户的双手,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瞬间红肿起来,冒出滚滚浓烟,皮开肉绽,露出了里面的白骨!那金粒的光芒,此刻在他手上,却变成了灼人的火焰!
“妖术!阿笠你用妖术害我!”张屠户抱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在地上打滚嚎叫,吓得家丁们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把他抬回了家。
张屠户的双手虽然后来保住了,却留下了终身残疾,再也无法作恶。村里人都说,这是他贪心不足,遭到了天谴。
阿笠看着田里的金稻穗,心里却没有了最初的狂喜。他想起了村里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想起了破败不堪的村学堂。这些金粒,如果只用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似乎又辜负了什么。
于是,阿笠做了一个决定。他收割了所有的金稻穗,得到了满满一坛子金粒。他没有用这些金粒买地盖房,而是请来了工匠,用这些金粒,在村里修建了一座宽敞明亮的学堂。
学堂落成那天,阿笠站在门口,看着村里那些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跑进学堂,捧着书本大声朗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才是这些金粒最好的去处。
就在学堂落成的那天傍晚,阿笠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见到了那只白熊阿白。阿白站在云端,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再是凡间的模样,而像一位仙风道骨的仙者。
阿白对着阿笠点了点头,口中念念有词,留下四句诗:
“善心如金,永世流芳。
稻穗藏金,济世学堂。
莫问前程,但行善良。
福报自来,天地共赏。”
说完,阿白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阿笠从梦中醒来,只见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新建的学堂上,一片祥和。他明白,是阿白在感谢他,也是在点化他。
从此,阿笠用金粒建学堂的故事,就在川西一带流传开来。那座学堂,也被称为“金粒学堂”,代代相传,培养出了许多有学问、有品德的人。而“善心如金,永世流芳”这句话,也成了一句古老的谚语,告诉人们,善良的心,就像金子一样珍贵,能够流传千古,泽被后世。阿笠的名字,也和白熊的传说一起,被后人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