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邓布利多亲笔写了一封信送往格里莫广场,信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一句问候和一个诚挚的邀请。他问他是否愿意一起前往某处地方,且这里跟他那位失踪已久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有所关联。
那时,西里斯正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与哈利闲聊着骑士坟墓里的古怪防护咒,手中还抱着一杯快凉的饮料。他接过福克斯口中叼着的信,随意展开,但视线扫到那个名字时,整个人如同被石化般僵住了。
他反复看了三遍,目光里逐渐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雷古勒斯…”
他低声念着,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是他自己。
哈利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里斯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放下茶杯,取出那支多年来封存于抽屉的羽毛笔,笔尖微微颤抖,却异常认真地写下了那一句话。
「我非常愿意!」
翌日黎明,天色才刚亮,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西里斯便身着墨黑外袍出现在了阿兰娜家的庄园前。
那是一处隐蔽的魔法住宅,古朴却极具气派。西里斯望着前方绿意盎然的草坪和石制雕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风景真不错啊。”
他话音未落,身侧便传来熟悉的笑声。
“看来各位的审美都不差。”
邓布利多笑意温和,仿佛昨夜的邀请只是一场随意的饭后小谈。
西里斯挑挑眉,带着些许得意之色,看向他道。
“邓布利多校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屋里还有三位也要同行。”
邓布利多拍拍他的肩,转身向庄园大门走去。
屋内,厨房飘着面包和巧克力的香气。汤姆正在专心为阿兰娜准备早餐,一边切着面包片一边用魔杖温着牛奶。阿兰娜坐在餐桌边,正小口尝着刚做好的草莓果酱,银发顺着肩膀垂下,光晕落在她睫毛上,如梦似幻。
西奥多则安静地在一旁自行准备他的早餐,一如既往的冷静内敛。
邓布利多刚一进门,阿兰娜便微笑着起身和西里斯打了个招呼。
“布莱克先生,早安。”
西里斯看向她,眼神一亮。
“自从被洗脱冤屈,我还没有认真感谢过你呢。”
阿兰娜微微一怔,随即摆摆手道。
“我原本是不知情的,这一切全靠汤姆和西奥,这才发现了这件事的真相。”
汤姆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扬。他将三明治和一杯热巧克力放到阿兰娜面前,顺势坐在她身侧,将她轻轻抱上了腿。
阿兰娜微红了脸颊,下意识去看旁人,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在众人面前如此亲昵。
西奥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泛白。情绪如湖水下暗涌,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安静地继续吃着早餐。
“年轻真好。”
邓布利多一边接过福克斯带来的早餐,一边笑眯眯地感叹着。
西里斯撇了撇嘴,有些无语地别开脸,看着邓布利多碗里的食物,干脆直接凑过去。
“怎么没我的?”
“你又没请福克斯来做早餐。”
邓布利多笑着,将一半分给了他。
餐桌上的氛围带着淡淡的温馨和难得的惬意。他们在安静中吃完了早餐,几人整装待发,一同移形换影。
目的地,是一处位于苏格兰高地之外的巫师船售票处,荒僻,罕有人迹,唯有一块石碑静静伫立在雾气中。
阿兰娜疑惑地看着四周,转头望向汤姆。
“这是哪?”
汤姆扫了一眼地形,低声解释。
“这里的魔力场不稳定,可能距离目标地点过远,我们必须先抵达一个中转点,再做移形换影。”
邓布利多欣赏般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
“如果你不曾误入歧途,以你这份聪慧,早晚会超过我。”
汤姆神色一沉,明显不悦,眼角一抽,转而看向阿兰娜,克制着没有与他争执。
西里斯倒是对这些斗嘴毫不关心,他四处张望着,仿佛要将自己在阿兹卡班错过的风景一一补回。
雾气渐渐散去,一行人站在朝阳洒落的湖岸边,彼此之间的关系依旧复杂,但至少,在毁灭黑魔法的战线上,他们已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统一。
他们站在石质码头上,海面被晨光渲染成金灰色,水波潋滟,微风徐徐,一艘不大不小的巫师船正安静地泊在木桩边,暗红色的龙皮帆半卷着,船身上镌刻着古老的魔文与护咒痕迹,带着一丝低调却沉稳的气息。
船夫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巫师,看起来早已习惯带领这种非比寻常的小队。五人依次踏上甲板,沉默中,只有木板轻微的咯吱声与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作响。
西奥多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他脚步极轻,身形清瘦,披着深墨色的长袍。他扫了一眼船身周围的符咒结构,确认安全后,才缓缓靠在船尾一侧的木栏边闭上眼睛,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与世隔绝的静谧中。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不知是风拂过的错觉,还是他自己尚未安定下来的情绪波动。
汤姆一登船便牵起阿兰娜的手,带她走向船头。甲板不大,但足以容下他们两人站立。他站在她身后,将她环进怀中,一手扶着船栏,另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阿兰娜靠着他,感受着风从脸颊两侧掠过的温度,看着海水在他们眼前慢慢倒退,远方的山峦和峡谷一点点被拉远,内心却仿佛随着那渐行渐远的风景也开始沉落。
“从这里出发,大约三小时抵达外海边缘。”
汤姆低声说,语气沉稳,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阿兰娜的侧颜上。
她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银色眼眸里有海水的倒影,也有他不动声色的担忧。
“布莱克的心情不好。”
她轻声说。
汤姆点了点头,未置可否。他当然能感受到西里斯布莱克那深藏的情绪激流。
那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走出的裂缝。他没有嘲弄或冷笑,仅是将阿兰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此时此刻,西里斯坐在船中央的位置,一手撑着船舷,另一手垂在膝上,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逐渐泛蓝的天与海的交接线。
他神色深沉,不再是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纯血贵公子,而像一块被长年累月海浪冲刷的岩石,粗粝而坚硬。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雷古勒斯小时候不敢与母亲顶嘴,悄悄将他喜欢的糖果藏在自己床头的模样,是他少年时想要加入凤凰社时雷古勒斯眼中闪过的迷茫与挣扎…还有那最后一次见面,弟弟眼神里复杂的失望与疏远。
“你永远不会懂的…哥哥。”
雷古勒斯当时这么说。然后转身离开。
西里斯靠着栏杆闭了闭眼,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低声喃喃道。
“我确实不懂,但我现在想试着明白…雷尔,你会怪我过了这么久才想去理解你吗…?”
不远处的邓布利多站在另一侧船栏边,披风微微鼓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岁月雕刻出的深邃眼睛望着海面。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或许是眼前的旅途,也或许是更久远的回忆。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但目光却深沉而飘忽,仿佛沉入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光旋涡之中。
只有凤凰福克斯站在他肩膀上,羽毛红得耀眼,在阳光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阳光越来越明亮,船帆在咒语的催动下缓缓张开,捕捉到了第一缕来自北方海域的风。船身在水面轻轻晃动,又稳定地向远方驶去。
这一行人,带着不同的目的,不同的情绪与无法言说的牵挂,安静地穿行在海与海之间。他们谁也没有打扰谁,仿佛这沉默就是他们旅途的底色,也是他们内心早已约定好的共识。
前路漫漫,静水深流。
谁也无法回头,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