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化,直令小虎子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待他好不容易缓过神,这才惊觉灵猴闪闪竟已被劫持而去。
原来,这帮耍猴人的目标自始至终便是灵猴闪闪!
小虎子心急如焚,正欲拔腿追去,却发现四周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己竟被两三个人死死抱住,任他如何挣扎,竟是一步也动弹不得。
再瞧那张冲灵和尹召,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足足八个人将尹召围得水泄不通,十六只手如铁钳般紧紧抓着他。
十个人把张冲灵团团围住,二十只手牢牢地锁着他。
三个人仿若变成了大大的人肉粽子。
困住他们的这些人,瞧着普普通通,既不见身怀道术,也不见精通武功,有的只是一身蛮力。
张冲灵的脸被挤压得严重变形,他艰难地从缝隙中透出一丝气息,赶忙问那挤着他脸的人:“老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那人喘着粗气回道:“老弟,我们在赚钱。有人给我们每人五两银子,让我们困住你们,等他们逃走后,还会再给我们五两银子!”
张冲灵急得大声喊道:“你们快松手,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这些人一听,只要松手便能每人赚得一百两银子,这等天大的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松了手。要知道,他们辛苦劳作一年,也未必能挣到三十两银子。
张冲灵一脱困境,迅速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往其中一人手里一塞,高声道:“这是五千两银票,你们去分吧!还有那两位兄弟,都给我放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已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出,展动身形朝着那几个耍猴人急速追去。
以张冲灵的绝顶身法,别说是区区几个人,就算是空中疾飞的雨燕,他也能轻松擒获。
只见他两个起落间,便瞧见了正在狼狈鼠窜的几个耍猴人。他身形一晃,犹如闪电般飞掠过去。待他追到跟前时,那几人已一头钻进了法门寺。
此刻,日头已然偏西,夕阳的余晖如一层金纱轻柔地披在法门寺上,仿佛为其增添了一层神秘而神圣的佛光。
已是傍晚时分,法门寺进进出出的香客已不如上午那般熙攘,只有零星的妇孺偶尔出入。
张冲灵本想越墙而入,但念及这乃是佛门圣地,不可肆意造次,于是强压冲动,以最为敏捷的步伐走了进去。
法门寺修建于东汉末年,在唐宋时期兴盛至极。尤其是赵宋之时,据说当时仅二十四院之一的“浴室院”,每日便能容纳千人沐浴。宋徽宗更是手书“皇帝佛国”四字于山门之上,其辉煌盛景可见一斑,可谓久盛不衰。
金元之际,法门寺仍是关中名刹,“藏经碑”中有寺僧抄写大藏经五千卷之记载。金人也曾刻“诗碑”盛赞其寺塔,诗云“三级风檐压鲁地,九盘轮相壮秦川”。
然而,即便这是一座如此历史悠久、气势恢宏的寺院,进入大明王朝之后,却也逐渐走向衰落。
穿过山门便是前殿,绕过前殿,一座高达十七八丈的古塔赫然矗立眼前,正是那“真身舍利宝塔”。
这座宝塔巍峨高耸,庄严肃穆,神秘莫测。历经千年的风雨沧桑,几度兴衰交替,如今早已是“雕梁画栋今犹在,朱颜不再似曾经”。
它宛如一位迟暮的老人,疲倦地俯瞰着西府大地,沉浸在对往昔鼎盛繁荣的回忆之中。
张冲灵步伐如风,双目紧盯着那几个耍猴人,若非还有香客在旁往来穿梭,他怕是早已施展出轻身术飞扑而上。好在被他牢牢锁定之人,哪怕是能上天入地,也决然休想逃脱。
那几个耍猴人深知有人在后穷追不舍,脚下丝毫不敢停歇,绕过宝塔,径直朝着后面的大雄宝殿狂奔而去。
张冲灵紧跟其后,步伐匆匆。当他绕过宝塔之时,却瞧见几个耍猴人正与几名灰袍僧交谈着。
只见那位杨师傅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什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灰袍僧微微点头,身子一侧,目光已如冷箭般射向了这边。
杨师傅也朝这边的张冲灵望了一眼,脸上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狞笑,紧接着,便跟着几名年轻的灰袍僧准备离开。
眼见着耍猴人就要逃走,张冲灵猛地纵身跃起,如鹰隼般俯冲直下,试图一把将其抓住。
就在他即将抓住杨师傅的瞬间,那位身材魁梧的灰袍僧猛地一挥宽大的衣袖,一股强劲的劲风呼啸而来。
张冲灵心头一震,迅速撤回手,借力往后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和尚不过轻轻一挥袖,却足以显露出其数十年深厚的佛门修为,着实高深莫测,堪称高僧!可他眼睛一瞥,那几个耍猴人已和几名僧人转入了旁边不远处的僧房之中,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他虽心急如焚,可眼前这位高僧却似乎淡定从容,丝毫不急。只见高僧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般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从何处而来?又意欲何为?”
张冲灵微微一笑,双手一拱,回礼道:“大师,贫道……哦不,在下从来处而来,想要找那几个人追回在下的猴子。”
他原本要自称“贫道”,可念头一转,此地乃佛门圣地,自古以来,佛道虽说大义相通,但也不乏追名逐利之徒,为了一腔痴念而对佛道高下争执不休。
他身为道士,实不愿此类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将“贫道”改口为“在下”。
灰袍僧也笑了笑,朗声道:“施主说笑了!那几位施主衣着朴素,饱经沧桑,为了生计,走南闯北,耍猴为生,勉强度日,虽说那猴子颇具灵性,也并非什么奇珍异宝,施主又何必要占为己有,又何必要为难那几位可怜人哪?”
这一番话说得自然流畅,生动至极,连张冲灵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个恃强凌弱的大坏蛋了。
张冲灵苦笑一声,道:“大师所言恰恰相反,不是在下要将他们的猴子占为己有,而是他们已将在下的猴子占为己有了!”
灰袍僧淡淡一笑,道:“依小僧看,施主衣着光鲜,形神俊朗,断然不像是一个耍猴人!”
张冲灵哈哈一笑道:“大师,果然慧眼!不过,敢问大师,谁说过穿着光鲜、长相俊朗,就不能养一只猴子?又有谁说过穿着朴素、饱经沧桑就一定不是抢别人猴子的人?”
灰袍僧不紧不慢道:“哦?施主所言也有些道理。但天下猴子何其之多?为何那几位施主偏偏就要抢你的猴子呢?他们又是怎么抢的呢?”
张冲灵实在是无语至极,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和尚和那群耍猴人是一伙的,说不定这和尚也是个耍猴的。
他苦恼万分,若要给这位大师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简直要比把“一只蛤蟆子说到如何变成一只蛤蟆”还要复杂一百倍,况且这其中有着太多离奇古怪之事,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
他着实不想和法门寺的高僧们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事情只会愈发复杂难办。但是,倘若再这般拖延下去,那些耍猴人多半就要溜之大吉了。
望着灰袍僧那油光发亮的脑门,他忽然心生一计,对着灰袍僧身后,拱手一笑道:“咦?方丈大师,您怎么来了!”
灰袍僧一惊,匆忙回过头……
机不可失,张冲灵身形一晃,犹如燕子般轻盈地掠向了不远处的那几间僧房。
灰袍僧回首一望,哪有什么方丈的影子?连半个人影都未见,顿时怒喝道:“可恶!哪里去?”
他猛地一挥衣袖,身形如箭般纵起,朝着张冲灵追去。
僧房距离不远,张冲灵几个起落便已抵达门口。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开房门,身形一闪便冲了进去。
然而,僧房内哪还有耍猴人的踪迹?只见四名年轻的小和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手脚被捆,嘴巴也被塞住,无法言语,更无法动弹。
这时,那位中年灰袍僧已怒气冲冲地追了进来,刚要对张冲灵动手,看到眼前这番情景,这才恍然大悟。
张冲灵目光迅速扫视一周,房间里除却几张空荡荡的床,仅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再无其他物件。如此狭小的空间,想要藏住四个大男人根本不可能。
再看那窗子,窗户大开着,想必耍猴人定是跳窗溜走了。他冲着灰袍僧道:“大师,这里先交给你了!”
灰袍僧自知轻信他人言语,心中愧疚不已,连忙应道:“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张冲灵身形一纵,又已飞出了窗外。
窗子外面是一条走廊,走廊向左,可以通往大雄宝殿的侧门,但再往里走便是死胡同;走廊右侧能够通往宝塔跟前,也能通向法门寺外。
张冲灵正思索着该向左还是向右,只听得宝塔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打斗之声。
他身形一展,如风般穿过走廊,越过花坛,循声疾驰而去。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禁露出了笑容。
四个耍猴人本欲原路逃窜,未曾想却正巧撞上了寻来的尹召和小虎子。
此刻,尹召和小虎子已然将四人制住。向来不出手的小虎子,今日格外英勇,以一挑三,不仅丝毫不落下风,更是将耍猴的三个年轻小伙子放倒在地。
三个小伙子老老实实地跪在小虎子面前,磕头如捣蒜,不住地求饶。
尹召也紧紧扭住了那位杨师傅的胳膊,杨师傅犹在挣扎辱骂,脸上满是不甘的神情。尹召嘴角微微上扬,手上猛地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响,犹如杀猪般的凄厉叫声瞬间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杨师傅的胳膊已然骨折,疼得他满头大汗,那张一直骂骂咧咧的嘴巴终于开始服软。
嘴硬往往是因为还不够疼,真疼起来,嘴巴自然也就软了。
张冲灵缓缓走了过去,打开旁边的麻袋,将灵猴闪闪放了出来。
这才发现,捆住它的花衣花裤实则是用牛筋做成的,牛筋能伸能缩,以柔克刚,而且还施了某种神秘的法咒,也难怪被套住的灵猴无能为力。
灵猴重获自由,兴奋异常,纵身飞跃,忽高忽低。当它瞧见那几个耍猴人的时候,心中怒火中烧,举起猴爪在他们脸上分别留下了记号。
这时,中年灰袍僧等一众僧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耍猴人好似见到了慈悲为怀的佛祖一般,纷纷磕头求饶。
灰袍僧双手合十,望着跪在地上的耍猴人,淡淡地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你们满口谎言,诡计多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既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耍猴人纷纷表态:“我们知错了!求大师和几位少侠放过我们!”
灰袍僧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对张冲灵道:“施主,小僧是本寺的监寺,法号圆通。”
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位小和尚道:“他们是小僧的四个徒弟,分别是可喜、可乐、可悲、可叹。”
圆通接着说道:“罪过罪过!小僧每日侍奉佛祖左右,却始终未能开启慧眼,贯通心智,今日错怪施主,险些酿成大错,恳请施主宽恕!”
说罢,连同四个小和尚,一同双手合十,弯腰施礼。
张冲灵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张冲灵。大师以慈悲为怀,心系芸芸众生。今日事发突然,在下闯入贵寺在先,未能提前通禀,实属冒昧,还望大师海涵!”
圆通笑道:“张施主心如明镜,胸似海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冲灵道:“大师,在下有话要问这些人,不知可否?”
圆通道:“张施主请便!”
张冲灵望着杨师傅的眼睛,双目如电,缓缓地道:“我问你三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杨师傅胳膊疼的厉害,再不医治,恐怕就要废掉了,他巴不得他赶紧问,连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