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蹲在小花园的石子路旁,凝视着那朵紫色的郁金香。
不灭的深情——
永恒的爱——
她现在,算是拥有爱了吗?
下午,病房的门在无声的期待中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她的爱人——江哲羽。在言若的混乱的记忆里,关于“爱”的全部定义,都始于她住进这间医院,遇见江哲羽的那一刻。
然而今日的江哲羽,周身却弥漫着一股异乎寻常的疏离。
“言小姐,”他的声音礼貌而冷淡,如同对待普通病患,“下周开始,我将休一个长假。你后续的康复治疗,会由我的同事全面接手。”
话音未落,一盒包装精致的粉色喜糖,被他轻轻搁在了言若的床头柜上。
“你什么意思?!”言若像是被针扎到,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声音陡然拔高。
“我要结婚了。”江哲羽的语气里,甚至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结。。。婚?”言若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江哲羽的耐心仿佛一种冰冷的敷衍,“我的同事会——”
言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他的白大褂衣袖:“你的同事也能代替你跟我谈恋爱,代替你跟我做——”
“言小姐!”江哲羽的目光骤然变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声音里淬着寒意,“看来你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还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和妄想症状。” 他弯腰去捡掉落的记录文件夹。
“啪嗒!” 言若的手快得像一道闪电,狠狠打掉了他刚拿起的文件夹,纸张散落一地。她双眼赤红:“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耍我?!”
江哲羽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冻结了,只剩下冰冷的警告:“你再动一下手,我立刻按呼叫铃!别逼我!”
江哲羽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言若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踏出这扇门,她拼尽全力抓住的那些赖以生存的虚幻温暖,将再次化为冰冷的灰烬,她将重坠一无所有的深渊!
言若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堵住了他的去路!她仰起脸,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攫住他冰冷的瞳孔,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哀求而剧烈颤抖,破碎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泣血般嘶喊:
“现在的你。。。才是假的——对不对?!”
言若猛地踮起脚尖,双臂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脖颈。她近乎凶狠地吻上去,压抑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反正都是幻觉——这个念头让她彻底放纵自己。她用力将江哲羽推倒在病床上,跨坐上去时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熟练地解开了他的领带和衬衫纽扣,让自己深深地沉溺其中。
“我好爱你。。。”她在他耳边呢喃,感受到身下躯体瞬间的一顿。当她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皮带扣时——
“噗嗤——”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言若浑身一颤。她撑起身体,对上江哲羽含笑的眼眸。
“你确定要在这里?”他歪着头,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言若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个表情。。。太熟悉了。
“若若,”他忽然亲昵地唤道,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你这么主动的样子,真让人意外。”天使般的笑容里藏着残忍的意味。
言若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把扣住后颈。天旋地转间,她已被牢牢禁锢在病床上,江哲羽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病号服灼烧着她的皮肤。
“原来,让你重新爱上我。。。两次,只需要两个月而已。。。”
“疯子!”言若蜷缩在病床角落,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该去看精神科的人是你!”
江哲羽微笑不语,似乎还沉浸在得意中。
“你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在这个鬼地方,费尽心思编故事,骗了我两个月?!”言若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江哲羽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纽扣,眉宇间透着餍足后的慵懒:“穿好衣服,跟我回家。”
“那不是我家!”言若突然暴起,却又在触及他视线的瞬间瑟缩回去,像只受惊的困兽。
“好啊,那你就留在这儿。”江哲羽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呼吸喷吐在她颤抖的唇上,“反正这里本来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不要!不要把我留在这里!”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言若的尖叫里带着崩溃的哭腔。
“那就动作快点!”他停在门口,皮鞋在地板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
言若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能感觉到他坐在椅子上肆无忌惮的打量。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交叠起双腿,像个欣赏猎物的捕食者。
“出去之后,想跑就尽管跑。”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桌面,每一声都像是倒计时,“只要你有这个自信别被我抓到。”
他忽然笑起来,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叠文件:“你的完整病历,盖着三甲医院的公章。猜猜看,哪家公立精神病院会拒绝一个危险的妄想症患者?”
皮鞋声再次逼近,他弯腰在她耳边轻语:“特别是当你的法定监护人——你亲爱的丈夫,亲自送你来的时候。”冰凉的唇擦过她耳垂,“下次,我会选个更有趣的地方。”
记忆曾如一座宏伟宫殿,每扇门后都封存着或清晰、或朦胧的过往。而如今,这座宫殿已被江哲羽亲手炸毁。碎片并未消失,只是化作了千万块尖锐的残骸,在意识的废墟中混乱地纠缠、冲撞,发出刺耳的噪音。
言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眼前这间公寓陌生得令人心悸。空气里仿佛充斥着无数个“她”——过去的、臆想的、被篡改的——在同一个时空里重叠、撕扯,将她存在的根基彻底搅乱。
江哲羽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更换衬衫,动作从容不迫。言若积蓄的绝望与愤怒终于冲破堤坝,她冲上前,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他坚实的后背,嘶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连我爸妈的事。。。你都拿来骗我?!”
“你会相信——”江哲羽甚至没有回头,指尖优雅地系着纽扣,声音冰冷如刃,“只能证明你意志的软弱,不堪一击。”
“我是你的小白鼠吗?!” 言若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
“我是在‘治疗’你,” 江哲羽终于转过身,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欣赏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想想你之前被那些记忆折磨得有多痛苦?有些事情,既然想不通、理还乱。。。” 他凑近一步,气息带着令人战栗的恶意,“不如彻底搅乱它。”
“搅…乱?” 言若喃喃重复,仿佛被这个词刺中了神经,太阳穴猛地窜起一阵尖锐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墙壁。
“要不是快开学了,” 江哲羽惋惜地叹了口气,眼底却闪烁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光,“真想继续欣赏你这副沉溺其中的模样。。。可惜了。” 他俯视着痛苦蜷缩的言若,声音低沉而充满回味,“。。。我尤其难忘,你苦苦哀求我时的样子。光是回想起来,就足够让人兴奋了。”
“隋遇安、言文昭、聂文晖。。。还有,”江哲羽步步紧逼,将言若死死抵在冰冷的墙面上,每一个名字都像冰锥扎向她混乱的脑海,“——你、的、父、母!告诉我,听到这些名字。。。你心里,还剩多少波澜?”
言若的后背紧贴着坚硬的大理石墙面,寒意刺骨。脑中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碎片在疯狂搅动、碰撞,那些名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混乱的涟漪,转瞬便被更深的混沌吞没。她脸色惨白,嘴唇微颤,徒劳地想要抓住一丝熟悉的悸动,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恐慌。
江哲羽的唇,带着令人战栗的温热,缓慢地贴上了她冰凉的耳廓。那低沉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的神经:
“认命吧,若若。从今往后,唯一让你还会有情绪波动的名字——” 他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残忍满足,“只会是——江、哲、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江哲羽没有给她丝毫喘息或反抗的余地。他冰冷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重重地压上了她因恐惧和混乱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他的吻毫无怜惜,只有深入骨髓的占有和一种近乎凌虐的宣告,仿佛要通过这个粗暴的接触,将他刚才宣判的名字,连同他这个人,彻底永久地凿进她灵魂深处。言若在他怀里,连呼吸都被剥夺,只能被动地承受这如同酷刑般的“加冕”。
次日清晨,言若就接到了返校领取毕业证的通知。
“所以,连毕业的事情,你都全帮我处理好了?”言若望着正在镜前整理领带的江哲羽,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你的事,我自然会安排妥当。”江哲羽缓缓走过来,把学士帽扣在言若头上,“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校园里,高大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投下摇曳的光斑。当言若的目光触及雕塑下那三个正合影的熟悉身影时,她心底竟未掀起一丝波澜,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那些曾经炽热鲜活的记忆,早已在江哲羽日复一日的“治疗”中被精准切割、剥离,化作一地冰冷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出丝毫情感的轮廓。
“若若!” 隋文静第一个发现了她,压低声音唤道,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很久,“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 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恐惧。
“度假。” 言若的回答如同设定好的程序,音调平直,毫无起伏。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身旁江哲羽唇角一闪而逝,近乎满意的弧度。
“度、度假?!” 吴迪诺的声音猛地拔高,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嘴唇因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隋遇安他……你怎么还能有心情去度假?!”
“不然呢?” 言若微微歪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他。。。只是我同学的哥哥吧?”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得残忍,“难道,我还得专门去给他。。。上炷香?”
“你——!” 吴迪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就要冲过来,却被隋文静死死拽住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
江哲羽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宽阔的肩膀形成一个绝对的保护性屏障,将言若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若若。。。若若!” 隋文静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泪水再次涌出,她隔着江哲羽看向言若,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静,” 言若的目光越过江哲羽的肩膀,落在隋文静泪痕斑驳的脸上,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节哀顺变。”
这冰冷到极致的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隋文静最后一点希望。她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江哲羽!” 一直沉默观察姜妍突然厉声开口,目光如炬,直射向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你究竟。。。对言若做了什么?!”
江哲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他修长的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更紧地环住言若单薄的肩膀,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用故意让气氛凝固的低沉嗓音缓缓道:“我?”
他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姜妍时,眼底那份优雅下蛰伏的危险光芒再无遮掩,“当然是。。。” 他刻意停顿,指尖带掌控力,轻轻捏住言若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面对自己,声音陡然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在好好爱她。”
他的目光锁住言若空洞的瞳孔,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对吗,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