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情况更糟。神经抑制剂的效果极其霸道,它巨大的身躯踉踉跄跄,如同喝醉了酒,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瓦砾绊倒。沉重的金属项圈紧紧勒着它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紫焰兽瞳的光芒黯淡如同萤火,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巨大的茫然。它巨大的头颅低垂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滴落,在冰冷的冻土上留下湿痕。押解它的士兵没有丝毫怜悯,看到它脚步稍慢,就用枪托狠狠砸在它的后腿或臀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将军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痛苦的呜咽,勉强加快一点步伐。
沉默的行军。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金属摩擦声、士兵偶尔的呵斥和将军痛苦的喘息在灰雾中回荡。灰烬之子的士兵如同冰冷的机器,沉默、高效、警惕。他们的战术头盔目镜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狼眼。林刚能感觉到,不止一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时不时地扫过他,扫过将军,最终总会落回昏迷的林馨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令人心寒的专注。
路程似乎没有尽头。灰蒙蒙的废墟景象单调地重复着,巨大的压迫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林刚的精神和体力都在飞速流逝。饥饿、干渴、伤痛、晶骨被压制的冰冷反噬、以及对妹妹和将军的担忧,如同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灰烬之子的行动模式,试图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更久。前方的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一座巨大的、由各种废墟材料强行堆砌、焊接而成的“要塞”,如同盘踞在尸骸上的钢铁巨兽,在视野尽头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那绝非自然的造物!它依托着几栋尚未完全倒塌、但早已扭曲变形、布满巨大裂缝的摩天大楼残骸作为骨架。在这些骨架之上,堆积、焊接了难以计数的巨大混凝土块、扭曲的钢梁、锈蚀的集装箱、甚至还有整辆整辆被压扁的装甲车残骸!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撑架如同怪物的肋骨,深深刺入大地,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要塞的外墙布满了尖锐的金属倒刺和通电的铁丝网,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几座用废旧钢板焊接而成的简陋哨塔如同毒瘤般附着在要塞的不同高度,上面隐约能看到持枪警戒的人影。
要塞的入口,是一个由厚达半米、布满焊接疤痕和撞击凹痕的合金闸门构成的巨大“伤口”。闸门上方,用扭曲的钢筋焊接出几个巨大、狰狞、如同用鲜血涂抹般的字母——AShEN FoRtRESS(灰烬要塞)。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无数人类在肮脏、拥挤、绝望中生活所散发出的、混合了排泄物、汗酸、劣质燃料燃烧、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腐肉和血腥味的复合恶臭!如同地狱的呼吸。
要塞外围,围绕着高耸的钢铁壁垒,是大片大片低矮、杂乱、如同巨大垃圾堆般的棚户区。用破布、塑料板、锈蚀铁皮拼凑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毫无规划,污水横流,垃圾遍地。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影,在窝棚间狭窄肮脏的缝隙中缓慢蠕动、翻捡着垃圾,或者只是呆滞地坐着,等待着不知是否还会到来的明天。当看到灰烬之子的押解队伍靠近时,这些麻木的“居民”眼中瞬间爆发出混杂着恐惧、敬畏和一丝扭曲贪婪的光芒,如同看到腐肉的蛆虫,但又在士兵冰冷的枪口扫视下,迅速低下头,蜷缩回自己的阴影里。
这里,是废土之上的另一个地狱。灰烬要塞,如同这地狱中心的、由钢铁和血腥浇筑的王座。
“加快速度!” 首领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押解的士兵立刻加快了步伐,粗暴地推搡着林刚和鞭打着将军,驱赶着他们走向那扇巨大的、如同通往地狱之口的合金闸门。
沉重的合金闸门伴随着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散发着浓烈臭气和血腥味的入口。门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摇曳不定的、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勉强照亮入口处坑洼不平、布满污秽的地面。
林刚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前方士兵肩上毫无知觉的妹妹,看着身旁踉跄虚弱、紫焰黯淡的将军,感受着手腕上冰冷的合金手铐和体内被禁锢的力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蔓延上来。
废土的微光,似乎从未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