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处理伤口!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林刚。他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里层衣物——那是一件早已磨得发薄、布满破洞的棉布衬衣。布条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潮湿僵硬。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布条缠绕在林馨手腕那个可怕的创口上。当布条接触到创面时,林馨的身体在昏迷中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痛苦呻吟。
这声呻吟让林刚的动作瞬间僵住,心如刀绞。但他知道不能停。他咬着牙,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包扎,试图止血和隔绝肮脏的雨水。包扎的过程中,他惊恐地发现,创口深处那些冷却凝固的熔融金属物质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脉络在微微搏动,如同坏死的组织下潜藏着不祥的活物。
“管理者……”林刚的脑海中再次闪过灰烬之子首领冰冷的话语。他看着妹妹手腕上这非人的创伤,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它的代价又是什么?
包扎完毕,林馨的手腕被布条层层包裹,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污秽。但她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体温在冰冷和滚烫之间剧烈波动,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飘摇欲灭。
林刚紧紧抱着妹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他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壁,抬起头,透过扭曲管道交错的缝隙,望向外面被暴雨和黑暗笼罩的无尽废土。
探照灯巨大的光柱如同幽灵般在远处的废墟丘陵间游弋。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头顶的金属管道上,发出密集而单调的声响,如同为这片死亡之地奏响的丧钟。黑暗无边无际,吞噬着视线所及的一切。
寒冷、饥饿、妹妹垂危的生命、灰烬之子如影随形的追捕……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家?那个位于北方边缘的破旧避难所,此刻遥远得如同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荒原的夜,冰冷而漫长,如同巨兽的胃袋,将他们紧紧包裹。林刚低下头,脸颊紧贴着妹妹冰冷的额头,感受着她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林馨,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气若游丝的音节,如同游丝般飘出:
“……东……”
林刚猛地一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近妹妹冰冷的嘴唇。
“……东……”又是一声,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执念的清晰指向。
东?林刚的心脏狂跳起来。是昏迷中的呓语?还是……某种被印记强行灌入的、支离破碎的信息残留?灰烬之子首领提到过“管理者”,提到过印记连接着外部……难道馨儿在无意识中捕捉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管道缝隙之外那无边黑暗的东方。那里有什么?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林馨苍白的额头上。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妹妹那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被粗糙布条包裹的手腕,感受着她生命之火的微弱跳动。
不能停在这里。无论是为了妹妹,还是为了自己。哪怕前方是更深的绝望,他也必须走下去。
林刚的眼中,那几乎被绝望浇灭的火光,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来,最终化作一道比钢铁更冷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那充满辐射尘埃和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刺得肺部生疼。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林馨冰冷的身躯再次背到背上,用撕下的布条尽可能牢固地将她和自己捆在一起。
然后,他扶着冰冷湿滑的管道壁,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盖和肩膀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站稳。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远处废墟上反复扫视的、如同独眼巨人般的探照灯光柱,又低头看了一眼妹妹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那个微弱的“东”字,如同黑暗中的一粒火星。
不再犹豫。林刚迈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背着妹妹,如同一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独旅人,一步一步,踏出这短暂的庇护所,重新投入外面那冰冷刺骨、无边无际的暴雨和黑暗之中。每一步都踏在泥泞和尖锐的瓦砾上,朝着那未知的、黑暗笼罩的东方,艰难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