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小时后,车队终于抵达县城。
城门前有数名卫兵把守,连带着城墙上的,约摸得有一个排的兵力。
这是总部的要求,如今各主力部队虽然都被派出去打仗了,但各自负责管辖的县城必须要留下守卫兵力。
意外这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
没有武力兜底,很难收场。
看到车队,卫兵们倒也没惊慌,仍是淡定地站在原地静候车队到来。
倒不是李云龙打了招呼,实在是张之余的部队太具标志性。
就连总部那边都知道,独立旅是正儿八经的全机械化部队,各种军车应有尽有,富得没边。
更别说此前张之余没事儿就在独立团驻地待着,两边人早就熟络了。
车队在拒马前停下,值班排长当即小跑了过来。
瞧见后座的张之余,他有些惊讶道:
“旅长?!”
“恭喜您啊,又打了大胜仗!!”
排长边说着边给张之余敬了个礼,同时示意战士赶紧把道让开,眼力见十足。
张之余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打了胜仗?”
闻言,排长咧嘴笑道:
“这会儿到处都在打仗呢,俺们团长也带着大部队出去了。您能回来,说明肯定是已经把仗打完了,没跑儿!”
“以您的本事,打胜仗那不是家常便饭嘛。”
好家伙,这独立团还有这么机灵的兵?
该说不说,这老小子真是个福将,手底下确实人才济济。
张之余笑了一声,临走前顺手从身旁掏了两包“双喜”丢给对方。
眼力见优秀,该赏!
部队向来有句话,叫做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说的就是眼力见三个字儿。
进入城内后,车队直接停在了李云龙的团部驻扎地。
这里之前是县长居所,有个相当宽敞的大院子,停下几十辆车绰绰有余。
待到车辆停好,张之余便独自出了门,打算溜达溜达。
偌大的居所空无一人,干呆着实在无聊。
据李云龙所说,盼生和秀芹也在这里住着,这会儿估计还在组织部那边忙活。
他也没打算去找,她们总归要忙完的,晚上就能见着。
至于侦察营,就丢给高程看着,反正县城里也不会有什么敌军,如无意外不会出问题。
漫步在县城街道,张之余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活气息。
商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生活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很喧嚣,但也让他很享受。
如今仍是兵荒马乱之年,这里场景算是稀缺,不知得有多少百姓羡慕。
不过晋省只是开始,距离全炎黄解放,不会太远。
一路溜达,不知不觉间张之余已从城东走到了城西。
恰好这边有家卖臭豆腐的,香味当即窜进他的鼻孔里,瞬间馋虫就被勾了出来。
要了碗大份臭豆腐,一口下肚,瞬间唇齿留香。
如今这臭豆腐由于资源紧缺,其实都是用粉条制作成的粉托豆腐,但并不影响口感与味道,张之余吃着满足的很。
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再者说,甭管这豆腐原材料是豆子还是粉条,总比前世野外生存吃得那些玩意来得好。
张之余连蛆虫尿液都能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何况是这色香味俱全的“臭豆腐”。
“后生,你是八路军吧?”
这会没什么客人,老板索性来到张之余身边,想着唠上两句。
相似的话语,听得张之余有些一愣神。
恍然间,他记起了三十里铺那位卖馄饨的老板。
那位是如今这个时代的缩影,千千万万个苦命人中的一员。
妻疯丧子,家破人亡,今后......
也不知道,那老板还会不会有今后。
不过不同于那位,面前这位老板谈吐大方,毫不避讳地问着张之余的身份。
因为这里是榆次县,这里,是解放区。
收回心神,张之余笑着附和了一句:
“是啊,您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老板有些惊讶,看向张之余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看出来的?当然是用眼睛看的啊。
你一身灰军装,除了是八路还能是什么?
张之余这才反应过来,尴尬打着哈哈。
自己又不是召唤单位,穿的衣服肯定只有下发的军装了,人家不认识才怪。
“我看你挺年轻,应该当兵不久吧?”
“你跟对人了,八路军是好队伍,你要好好干。”
“多亏了他们,咱这县城才能有这么好的光景。听说他们现在又一路往北打过去了,打算把小鬼子从晋省全部赶走!咱们晋省人,有福气啊。”
“可惜喽,我儿子走得早,没那个命过上这好日子。”
“小鬼子打过来的时候,他跑去参加了晋绥军,后来听回来的人说,他表现得还挺英勇呐!”
说到这里,老板伸手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头......他足足干死了三头鬼子!”
“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比我这个小老头有种!”
老板笑着抹泪,他虽然悲伤,但亦自豪。
天下苦命人千千万,论命运,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能生出这么个争气的种,还一直活到了现在,比很多同胞都要幸运了。
“我儿子要是活着,应该也就和你差不多大,今儿这豆腐不收钱,当叔请你吃。”
这张之余哪能答应,当即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硬塞到对方手里。
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死活不肯收。
互相劝说之时,城门口处却生出一阵喝骂声。
“他娘的,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们大当......队长也敢拦着?!识相的赶紧滚开!”
“一帮看门的冒充什么老爷?猪鼻子插大葱——装特么象!”
“兄弟们,别跟他们客气,敢拦着就赏他们几颗子弹下酒!”
张之余眉头一皱,看向城门口,却发现是一伙身着军装之人与城门卫兵起了冲突。
之所以没用八路军称呼,属实是他们配不上。
吊儿郎当,没个站相,浑身匪气十足。
个别猥琐者,甚至当众掏着自己的裆,完了还放到鼻子边闻闻。
要不是有那身灰军装挂在身上,说他们是土匪都大有人信。
“马六!大家都是同志,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现在命令你们,赶紧给他们道歉!”
有人对着领头的呵斥,但作用不大。
看那说话的口吻,应该是教导员之类的人员,只是明显镇不住那帮人。
“教导员,别说咱马六不给你面子,是人家先拦着咱们的道,理儿在咱们这儿呢。”
“况且咱大当......队长在这,谁敢折他的面子,谁当别想讨到好!是不是啊弟兄们?!”
“说得在理!!”
“没毛病!!”
一帮人开始起哄,呛得那位教导员面色青红变换,随时有可能爆发。
他多少也是个正营职干部,但这帮人明显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亏自己教育了这么久,结果他们张口闭口还是大当家,骨子里的匪性压根改不掉。
听到这里,张之余倒是有些明白了。
大当家?马六?
难怪这么耳熟呢。
不出意外的话,这帮混账应该是黑云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