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周老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老头却根本不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
“以后我和老婆子不再需要他一分钱也不用他出一分力!从前分的就算了,但日后,我和老婆子如今的几间房和那一亩二分自留地都留给老大和闺女,他们两个负责养老!”
这话不仅仅让周老二吓了一跳,一屋子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就连一肚子委屈的周大舅母这会儿也紧紧抿着嘴不敢吭声。
没想到老公公竟然会这么狠心,直接不要这个二儿子了。
“不行!我不同意!爹你是不是疯了!”
王彩凤的尖叫像一把刀子。
她双眼赤红地冲进来,死死瞪着周老头。
她刚才被撵走,心里却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出事,果然,躲在院外偷听到的话让她魂飞魄散!
老头子竟然要彻底把他们撇出去!
“你怎么和爹说话呢!”
周大舅猛的站起,黑沉着脸怒视王彩凤。
他平日里憨厚,但最见不得弟媳对父母这般不敬。
“我呸!周金柱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王彩凤此刻已经豁出去了,指着周大舅的鼻子骂道。
“你现在占了天大的便宜,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凭啥?凭啥都是儿子,房子、地就没我们老二的份儿?你撺掇爹的是不是?!”
“就凭你们不孝!”
周老头儿猛地一声暴喝,声音不大,却震得王彩凤一个哆嗦。
他没有看撒泼的儿媳,眼睛死死钉在了一直缩着脖子二儿子周银柱身上。
周银柱被父亲这从未有过的冰冷目光看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瘫软下去,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们要公平?”
周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砸在周银柱和王彩凤的心上。
“好,那咱们就好好算算,什么是公平!”
“过去五年,按照分家协议,你们二房每年该给老子娘的养老粮、养老钱,给足了吗?
哪一年不是拖拖拉拉,缺斤短两?最后是不是老大看不过眼,偷偷给你们补上的?
这事,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账本拿出来,请村长和各位老辈子一页页翻看?!”
周银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彩凤想插嘴,被周老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还有!前年开春我腿脚不好,家里全靠老大家接济,你们娘想去你家要点米,在你家门口站了半晌,王彩凤你明明就在家,愣是躲着不开门,让你娘抹着眼泪回来!
这事,左邻右舍是不是都看见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叫人来做证?!”
王彩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这事她赖不掉。
“再说眼前!”
周老头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了一辈子的委屈、失望,在此刻彻底爆发。
“你们娘这次摔了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疼得日夜呻吟!老大两口子没日没夜地守着,端屎端尿,喂水喂饭,眼睛都熬红了!玉梅大老远赶回来,带着钱,带着吃的!你们呢?我的好二儿子,好二儿媳!”
他猛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
“你们来了几次?啊?!除了今天闻着肉味儿跑来闹事,你们可曾端过一碗水,送过一口饭,问过一句‘娘,您还疼不疼’?!你们的心呢?!被狗吃了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周银柱和王彩凤身上,也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周大舅母想起这些日子的辛苦,忍不住别过脸去抹眼泪。
安母紧紧握着拳,心疼地看着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的父亲。
她自问自己也不是合格的闺女。
这些年因为顾着自己的一摊子也没有经常回家。
竟然不知道爹娘过的这么不容易。
王彩凤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所有的撒泼打滚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她不甘心,家产就像到嘴的肥肉,怎么能飞了?
她索性往地上一坐,又要开始她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我不管!反正家产必须儿子平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凭什么她周玉梅也能分?要是你给她,我……我就……”
“你咋的?你想咋的!”
一直沉默旁观的村长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脸色铁青。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如此混不吝、不孝至极的晚辈。
他指着王彩凤,厉声喝道。
“王彩凤!我告诉你,赡养老人是天经地义,是写进章程,写进国家律法的!是你们当子女的本分!你们既然不尽孝,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要求分屋分地?!
天下就没有这样只占便宜、不负责任的道理!周老哥今天这话,说得在理!我第一个支持!”
族老也捋着胡子,沉痛地开口。
“银柱啊,彩凤,你们太让人寒心了!老话说的好,百善孝为先。你们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谈继承家产!列祖列宗要是知道有你们这样的子孙,都得蒙羞!”
几位被请来的老辈子也纷纷摇头,指责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周银柱夫妇身上。
周银柱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受到来自父辈、来自族人、来自整个村子道德的审判和唾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大哥疲惫而失望的眼神,看到妹妹痛心的目光,看到妻子还在那里撒泼打滚,丢人现眼……
羞耻和绝望淹没了他。
周老头将二儿子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也冷到了极致。
最后一丝对这个儿子的期望,也烟消云散。
他不再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决绝。
他缓缓说道。
“各位乡亲,各位老辈子,村长,今天,就请大家伙儿给我周铁根,做个见证!”
他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王彩凤,最终落在面如死灰的周银柱脸上,一字一顿。
“我,周铁根,从今日起,与次子周银柱,断绝父子关系!日后,我周铁根和老伴生老病死,与他周银柱,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