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山,火光冲天。
山门前的白玉广场已碎成沟壑,血与火交织,残剑与断肢散落,像一幅被撕碎的修罗画卷。
柳元踉跄落地,霜色剑袍被血水浸透,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正汩汩淌血。
方才他一人独挡三名金丹魔修,虽将对方震退,却也真元紊乱,胸臆间翻江倒海。
举目四望——
东峰火鸦成群,焚天宗弟子驱动火鸦阵,烈焰卷过殿脊,木梁化作火雨坠落;
南麓黑影如潮,黑魔宗影刃穿梭,每一次闪烁都有同门惨叫;
西谷血气冲霄,天煞魔宗的血斧军如绞肉机,所过之处,剑修肉身寸寸崩裂;
北麓鬼哭狼嚎,九幽魔狱的锁魂链拖曳白骨,残魂在空中哀嚎。
柳元的心,随着每一声惨叫而沉一分。
“这就是……灭宗之战吗?”
他喃喃,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
身旁,一名内门师弟被血斧劈飞,重重撞碎玉阶,眼睛仍睁着,却已无神。
柳元眼眶欲裂,却无力伸手。
忽然,一道白虹掠至。
风玉乾——玄天剑宗金丹第一人,白衣已被血染成暗红,却仍脊背挺直。
他左手提着一颗黑魔宗金丹后期修士的首级,右手长剑“凌风”犹在滴血。
落地瞬间,剑势横扫,逼退三名扑来的魔修,这才转身,一把按住柳元肩膀。
“柳师弟!”
风玉乾声音沙哑,却如惊雷贯耳,“别发呆!
程师伯已以秘法传讯昆仑宫、盛京仙门——
五大宗派援军已在路上,最多三个时辰即到!”
他手腕一翻,传讯玉简碎光浮现,五道不同色泽的剑符悬于半空,符上灵纹尚未熄灭,显然刚刚发出。
柳元抬头,看见那五道剑符,黯淡眸子里终于亮起一点星火。
风玉乾继续道:“程师伯与剑灵皇合体,还能再撑一炷香;
我们金丹弟子若先溃,援军来了也无用!
挺住,跟我去守剑冢外阵!”
说话间,他长剑一震。
“凌风”剑罡化作百丈风龙,盘旋升空,所过之处,火鸦被撕裂,黑影被吹散,血雾被剑风逼退。
柳元深吸一口气,霜白真元再次沸腾,剑伤处鲜血凝冰。
“好!”
剑修重新挺直脊背,与风玉乾并肩,化作两道长虹,逆着魔潮,冲向仍在燃烧的山门。
在他们身后,玄天剑宗弟子看到风玉乾的剑光,听到援军将至的消息,原本溃散的眼神重新凝聚。
残阵之内,剑鸣再起,汇成一声震天怒吼:
“援军将至,死战不退!”
炼狱之中,一线曙光,自剑修血骨间升起。
烽烟遮天,血雨染峰。
青璃道君立于残阵边缘,青衫猎猎,面如寒玉。
他目光掠过战场——
程无涯与闫世、独孤傲鏖战正酣,剑灵皇虚影已黯淡,剑光不复先前炽盛。
每一次交击,程无涯唇角便溢出一缕鲜红,显然血祭反噬已至极限。
林长风脚踏幽冥鬼轿,锁魂链拖曳千丈,正阴冷盯着自己,眸中贪婪毫不掩饰。
更远处,黑魔宗影魂化作万道阴影,已封死所有退路。
玄天剑宗弟子死伤惨重,剑阵光芒摇摇欲坠。
败局已定。
青璃道君心中冰冷,反而生出一股决绝的炽热。
“再不走,便永无翻身之日。”
他袖中手指微动,一枚淡青剑符悄然碎裂,化作无形清风,将己身气息尽数敛去。
下一瞬,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如一道幽青闪电,无声无息掠向剑冢深处。
剑冢之路,平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今却因外阵告急而空虚。
青璃道君一路潜形匿影,连闯三道残阵,每一步都踩在阵纹最微弱的节点,未触动半点禁制。
狂风裹挟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却心如止水。
脑海中,玄天宝录的每一个字句都在翻涌——
“化神之钥,不在外功,而在神魂与天地契合……”
只要提前取得赤血神剑为引,以血剑镇魂,再以玄天宝录为灯,他便能于绝境中点燃化神之路!
剑冢核心,万剑寂鸣。
青璃道君立于冢前,面前是两座古老石台。
左台悬浮一柄赤红神剑,剑身铭刻血河纹,剑尖滴血未干;
右台则是一方青铜宝匣,匣面无字,却有日月星辰流转。
正是赤血神剑与玄天宝录!
青璃道君深吸一口气,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一缕青芒落在石台禁制之上。
禁制光芒爆闪,却被他以秘法强行压制。
“三息……两息……一息!”
咔嚓!禁制碎裂,赤血神剑轻颤,发出嗜血嗡鸣;
青铜宝匣自行开启,一页页金纸无风翻动,宝光冲天。
青璃道君眼中精光暴涨,探手便欲抓取。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剑柄之际,一道幽冷声音自背后响起:
“青璃道友,宝物虽好,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长风不知何时已现于冢口,幽冥锁魂链拖曳,鬼轿阴影铺天盖地。
青璃道君转身,眼底杀机与贪婪交织,青衫无风自动:
“阻我者——死!”
剑冢之内,新的杀机,一触即发。
青璃道君青衫猎猎,指尖灵力灌注,赤血神剑嗡鸣一声,剑身血纹瞬间亮起,如同活物般蠕动。
第一剑挥出——血虹贯空,十丈剑罡直接将林长风逼退三步;
第二剑横扫——血浪翻涌,幽冥锁魂链被震得火花四溅。
青璃眼中闪过狂喜:有此剑在手,化神可期!
然而第三剑尚未落下,异变陡生。
赤血神剑忽地发出一声低沉魔啸,剑脊血纹化作漆黑魔纹,顺着剑身逆流而上,瞬间爬满青璃道君整条右臂。
魔纹所过之处,皮肤干裂,血肉翻卷,却不见鲜血流出,反而溢出丝丝黑红魔焰。
青璃只觉经脉内涌入一股凶戾至极的煞意,神魂如被万鬼啃噬,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耳边响起无数嘶吼:“杀!杀!杀!”
“啊——!”
他仰天痛嚎,青衫炸碎,胸膛、脖颈、面庞同时浮现扭曲魔纹,像古老诅咒被瞬间唤醒。
双瞳由清亮转为猩红,理智在魔意冲击下寸寸崩溃。
赤血神剑感应到宿主心神失守,剑尖自动调转,对准林长风,却又在半途回旋,似在寻找更近的血肉。
林长风瞳孔骤缩,幽冥鬼轿猛地后退十丈。
“赤血神剑……竟是魔道血兵?!”
他声音发颤。
传说中,此剑曾斩化神,却无人提及它需以血饲魂、以魂饲魔。
此刻剑身黑红魔焰滔天,分明是“噬主”征兆!
青璃却已听不进任何言语。
魔纹蔓延至他额心,一朵漆黑火焰印记绽开。
他咧嘴,笑容扭曲而疯狂,左手并指成剑,朝自己右臂一划——
嗤啦!
鲜血喷涌,却未落地,瞬间被赤血神剑吸得涓滴不剩。
剑身血光大盛,魔啸震天,一股堪比元婴后期的魔煞轰然爆发,将剑冢四壁震得碎石如雨。
林长风脸色连变。
锁魂链急旋,幽冥鬼轿喷出滚滚黑雾,欲阻挡魔煞侵蚀。
然而黑雾刚触及魔焰,便被吞噬干净,反而助长剑威。
青璃——或者说,已被剑中魔魂占据躯壳的“魔青璃”——抬眸,猩红瞳孔锁定林长风,嗓音沙哑如九幽恶鬼:
“血……更多血!”
下一瞬,赤血神剑化作一道漆黑血虹,携滔天魔焰直扑林长风。
剑未至,魔煞已压得幽冥锁魂链寸寸哀鸣。
林长风急掐诀,鬼轿四壁幽魂齐啸,凝聚成一面幽冥骨盾。
轰!
血虹撞盾,骨盾瞬间布满裂纹,幽魂被魔焰焚灭,发出凄厉惨叫。
林长风连退七步,胸口气血翻涌,眼中第一次浮现惊惧:
“此剑已彻底入魔!再让它饮血,怕是要化出魔神!”
剑冢之内,魔焰滔滔,青璃道君彻底癫狂,赤血神剑在手,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漆黑血日。
林长风再退,却发现自己退路已被魔煞封锁。
生死一线,幽冥鬼轿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
剑冢上空,魔啸震天,一场更为恐怖的腥风血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