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血月高悬,武灵城已化作魔域。街巷、屋脊、广场、空中,到处都是扭曲的魔影——它们有的生着獠牙与骨翼,有的披着黑袍却拖着腐烂蛇尾,更有的干脆就是一团翻滚的灰雾,只在雾心亮起一只猩红独眼。邪异之气凝成实质,像一层湿冷纱布裹在每个人身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肉的甜腥。
天御卫尚能行动者,皆银甲染血,背抵背结成小圈,拼命挥动“斩魔刃”。刀光所过,魔物哀嚎碎裂,却化作更多灰雾,雾中又有新魔凝形,杀之不尽。真正让人崩溃的,是身边的“自己人”——
“老赵,你背后!”一名银甲少年刚替同袍斩碎扑来的魔蝠,话音未落,侧翼那名被他称为“老赵”的天御卫,突然翻腕,刀光如毒蛇吐信,径直刺入少年腰肋。刀锋透体而出,带起一蓬血雾,少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回头——老赵的瞳孔已变成灰白漩涡,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口中更是发出低沉魔啸。
类似场景,在武灵城每一处上演。
“背后来刀”成了最可怕的噩梦。前一息还并肩作战的兄弟,下一息就可能翻腕捅来斩魔刃;刚刚还在替同袍包扎的医修,突然喷出灰白魔火,将伤者连同自己一起点燃;甚至负责督战的小队长,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扯开自己胸甲,露出内里早已腐烂的魔躯,引爆“噬魂铃”,与同归于尽。
恐惧像瘟疫蔓延。
天御卫们不知道谁已被“魔物”污染,不知道下一刀会从哪个方向刺来。银甲碰撞声里,夹杂的是压抑的呼吸和警惕的目光。
有人尝试开口质问,却只换来更狠辣的偷袭;有人想退出战圈,却被四周同时亮起的刀刃逼回原地。昔日同袍,如今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所有人,退后三步,各自为战!”一名副统领怒吼,声音却被魔啸与惨叫撕得七零八落。命令虽下,却无人敢动——退后?身后或许正有一把斩魔刃等着。于是,战场出现诡异一幕:银甲卫士们背对背,却彼此拉开距离,刀锋向外,亦向内;目光左右游移,像被困在黑暗中的兽群,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一场自相残杀的混战。
灰雾深处,黑袍魔修冷眼旁观,指尖轻摇“噬魂铃”,铃声所过,又一名天御卫瞳孔泛起灰白漩涡。他们像提线木偶,在魔乐中转身,刀锋对准了最近的同袍。铃声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杀吧,砍吧,直到你们再无人敢相信‘同伴’二字。”
武灵城上空,灰白魔雾愈发浓重,像一张缓缓收紧的巨网。
昔日雄城,如今成了最残酷的修罗场——这里最可怕的,不是魔物,而是身边那双不知何时就会背叛的眼睛。
血月冷眼俯瞰,铃声、魔啸、惨叫交织成一曲疯狂乐章,在满城火光中,久久回荡。
夜色如墨,武灵城上空灰雾翻滚,血月无光。街巷间魔影幢幢,喊杀声、魔啸声、噬魂铃声交织成一片,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
彩蝶与蛮山背靠着背,周身灵光激荡,正奋力斩杀源源不断涌来的魔物。彩绫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大片光刃,将扑来的魔蝠斩成碎片;蛮山则赤膊上阵,古铜色的肌肉上蛮纹闪耀,双拳裹挟着山罡之力,一拳轰出,便将数头魔狼砸成肉泥。
突然,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从街角弥漫而来,像毒蛇般缠绕在空气中。
火光映照下,一道瘦削的身影缓缓走出——黑袍、獠牙面具,腰间悬着灰白的“噬魂铃”,每一步落下,铃声轻响,却令人神魂颤栗。正是昔日武灵城的叛徒,阴虺!
“蛮山大哥,最近可好?”阴虺停下脚步,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阴柔的笑意,仿佛只是偶遇旧友,而非身处血战之中。
蛮山猛地抬头,铜铃巨目瞬间布满血丝,牙根咬得咯咯作响:“阴虺!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竟还有脸回武灵城!”他怒吼一声,古铜色双臂上蛮纹瞬间亮起,山罡真元如潮水般涌动,脚下地面被震出蛛网裂痕,“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蛮山已如一头暴怒的古象,踏碎地面,一拳轰出!拳锋之上,山罡凝成实质,化作一头黄褐色的巨象虚影,长鼻高扬,四蹄踏空,带着碾碎万物的威势,直奔阴虺胸口。
阴虺却只是阴阴一笑,脚尖轻点,身形如蛇般滑退,巨象虚影撞碎他身后一整排石屋,却连他衣角都未沾到。与此同时,他腰间“噬魂铃”一晃,灰白雾气汹涌而出,雾气中浮现无数扭曲人脸,发出无声哀嚎,直扑蛮山神魂。
“蛮山大哥,何必动怒?”阴虺声音轻柔,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昔日我离开武灵城,不过是各为其主。今日归来,便是送你和这座旧城,一起下地狱!”
他双手结印,灰白雾气骤然凝聚,化作一条十丈长的“蚀魂魔蟒”,蟒鳞由破碎神魂凝成,蟒信一吐,便是漆黑毒火,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出狭长沟堑。
魔蟒嘶吼,与蛮山山罡巨象轰然相撞——“轰!”巨响震天,黄褐色山罡与灰白毒火同时炸裂,冲击波将附近魔物与残墙一并掀飞,街道中央被犁出深坑。
蛮山身形一晃,嘴角溢血,却半步不退,双目赤红如血:“阴虺!今日不斩你,我蛮山誓不为人!”他怒吼再起,双拳连环轰出,山罡凝成一座座黄褐色山影,层层叠叠,如万山压顶,封锁阴虺所有退路。
阴虺却只是阴笑,身形如蛇信颤动,在拳影间游走,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噬魂铃”的叮当脆响,灰白雾气无孔不入,钻入山罡缝隙,腐蚀蛮山护体真元,更试图侵入他识海。两人拳来雾往,毒火与山罡不断碰撞,街道被余波犁出一道道深沟,附近魔物被波及,瞬间化作飞灰。
与此同时,灰雾深处,第八营黑甲大汉悄然现身,他望着激战中的两人,嘴角勾起残忍笑意,手掌一挥,身后黑影幢幢,无数魔修与叛变天御卫悄然逼近,将彩蝶与蛮山团团围住。灰白魔雾翻滚,像一张缓缓收紧的巨网,等待最后一刻的收网。
夜,更深;杀机,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