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拾完,手机就响了,是大姐打来的,说让我晚上去她家吃饭,还说炖了我爱吃的排骨。
挂了电话,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走 —— 去大姐家从不空手,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规矩,不光是亲情,更是礼貌。
我在超市里转了转,买了一箱纯牛奶,又挑了些新鲜的苹果和香蕉,还拿了一袋小孩爱吃的巧克力饼干 —— 外甥家的孩子正是嘴馋的年纪,每次去都盼着我带零食。
到大姐家的时候,排骨的香味已经飘到门口了。
大姐听见敲门声,赶紧开门迎我,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你这孩子,每次来都带东西,一家人客气啥。” 我笑着进屋,把水果和零食递给外甥媳妇,跟外甥打了个招呼。
等饭菜端上桌,大姐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泡着药材的酒,倒了两个杯子,说:“来,陪姐喝两杯。” 外甥和外甥女婿赶紧摆手,说他们不喝酒,我就端起杯子,跟大姐碰了碰。
我知道大姐喝酒的缘由,她从小就跟着家里干重活,种地、喂猪、照顾弟弟妹妹,起早贪黑的,累坏了腰腿。
后来上了年纪,腰腿疼得厉害,听人说用大桶酒泡药材喝能缓解,就试着泡了,慢慢竟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酒里泡着枸杞、当归这些药材,喝起来有点淡淡的药香。我跟大姐边喝边聊,聊家里的事,聊小区里的新鲜事,大姐说着说着,就会提起小时候的苦日子,感慨现在的生活好了,可腰腿的毛病却落下了。
我听着她的话,偶尔劝她少喝点酒,注意身体,她却笑着说:“没事,喝这点酒舒服,腰腿也不那么疼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的灯光暖融融的,酒的醇香混着饭菜的香味,还有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声音,让我心里格外暖和。
从养老院的牵挂,到回家收拾屋子的踏实,再到大姐家的温情,这些寻常日子里的细碎时光,就像一串温暖的珠子,串起了我平凡却安稳的生活,也让我在奔波里,总能找到歇脚的暖意。
每次走到福居养老院门口,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扇银灰色的电动大门,门板锃亮,没有一点锈迹。
门卫室的窗户总是敞开着,里面的大爷要么在看报纸,要么在整理登记本,只要看见有人朝着养老院的方向走,眼神里带着探望的期待,他就会熟练地按下手边的按钮 ——“嗡” 的一声轻响,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像在温柔地迎接来客。
大门上方的 “福居养老院” 五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字体圆润饱满,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仿佛连这名字都在告诉里面的老人:在这里,能住得舒心、过得安稳。
走近了看,养老院的样子更让人觉得舒服。
外墙是柔和的褐色,粉刷得均匀平整,没有一点斑驳的痕迹,摸上去光滑细腻;
所有的窗户都是崭新的玻璃门窗,窗框擦得一尘不染,能清晰地看见屋里整齐摆放的家具;
走进一楼大厅,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浅灰色的石面上带着淡淡的纹路,每天都有人用拖把反复擦拭,连一点灰尘都看不见,走在上面,脚步声都显得格外轻快。
空气里没有一般养老院常见的异味,反而隐约飘着点消毒水和淡淡的花草香,让人一进门就觉得心里敞亮。
院子是老人们最爱去的地方,中间堆着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种着些耐旱的绿植,翠绿的枝叶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给灰色的石头添了不少生机。
小山旁边的凉亭是深红色的木架,顶上铺着青灰色的瓦片,四角微微上翘,像展翅的鸟儿。
凉亭里,一张青黑色的石桌稳稳地放在中间,周围均匀摆着八张石凳,每个石凳都被磨得光滑温润,显然是常年有人坐着聊天。
天气好的时候,总能看见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有的晒着太阳闭目养神,有的凑在一起说话,还有的手里拿着收音机,听着戏曲或新闻,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伴着院子里的风声,格外惬意。
老人们不用走太远,就能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这份自在,让人看着都觉得安心。
从院子到各个楼层,走的都是无障碍路。
路面铺着防滑的砖石,没有一点台阶,哪怕是坐轮椅的老人,也能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不用旁人费力搀扶。
路的两边还装着银色的扶手,扶手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圆润的转角,防止老人不小心磕碰。
有时候能看见护工推着轮椅上的老人,沿着无障碍路慢慢逛,老人的手轻轻搭在扶手上,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偶尔还会跟路过的熟人打招呼,整个养老院里都透着股不急不躁的温馨。
于是我写下了 《福利院》:
晨雾把铁门擦得发亮
轮椅碾过露水时
牵牛花正顺着栏杆爬
像谁悄悄伸出的手
二楼窗口总飘着毛线
针脚里藏着半世纪的月光
张奶奶的老花镜
把阳光缝进米黄色毛衣
给穿开裆裤的小宇
滑梯在午后打了个盹
塑料板晒得发烫
阿明把积木搭成城堡
缺口处站着穿白大褂的姐姐
她的声音比棉花软
傍晚的摇椅摇着时光
李爷爷的收音机里
评剧唱到高潮时
落叶刚好落在他展开的掌心
像一封迟来的信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
每个窗口都漏出暖黄
有人在给远方打电话
有人数着药片上的刻痕
有人把明天的故事
轻轻放进孩子的梦
我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熟得不能再熟,毕竟十年了,从老婆刚住进来到现在,我几乎每天都来,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
刚进门,就看见院长从办公室出来,他穿着整洁的深蓝色工作服,看见我就笑着招手:“来了?嫂子今天精神挺好,早上还跟护工说想你呢。”
我赶紧点头回应:“是啊,这不刚忙完就过来了,麻烦你多照看她。” 院长摆摆手:“跟我还客气啥,都是应该的。”
走廊里,负责老婆那层的服务员小李正推着清洁车打扫卫生,看见我就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说:“叔,你来了,我刚给嫂子换了干净的床单,她在屋里看手机呢。”
我笑着道谢,跟她聊了两句家常,才朝着老婆的房间走去。
不用看门牌号,我的脚步就像有了记忆,径直走到那扇熟悉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 这些年,在福居养老院的这条路上,每一次打招呼,每一句问候,都成了寻常日子里的小温暖,也让我每次来这里,都像回了另一个熟悉的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