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求你帮帮我,帮我救一个人。”杨思岳跪在地上,再没有了之前的傲气,他甚至给林青辞磕起了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我只求你帮我救一个人。”
“他叫江雾深,他是个好人,他……”
江雾深,无上宗的宗主,百年前重伤昏迷至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青辞打断了。
林青辞说:“关我何事?”
杨思岳抬头去看,正对上林青辞那双金色的眼眸,林青辞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疏离淡漠,垂眸看人时,带着冰雪一般的寒凉。
“求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无论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血顺着额角流出来又淌进他的眼睛里,十分滑稽狼狈。
林青辞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就生气了,他站起来,看向地上一直磕头的人,说:“你让我救他那谁来救我?!他是好人我就要救他吗?天下的好人都要我来救吗?!”
“你要我救他的命,那我的命呢?他的命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吗?!”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好好活下去,为什么你们总要来求我?”
“为什么总要来找我……”
他明明只想好好活着。
他也害怕,他也很痛,他不想把自己的真身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下来去救人。
他不想被一个又一个人吃进肚子里去,他不想死。
他不是什么圣人。
他只想做个普通人,好好活着……
林青辞说着忽然咳嗽起来,他之前的伤本来就还没好,楼宴之扶着他坐下。
“咳咳咳……”林青辞捂着唇,他呼吸有些急促,紧紧抓着楼宴之的手。
林青辞闭上眼睛,说:“你走吧。”
杨思岳沉默好一会儿,他还想再说话,林青辞却睁开了眼,那双金色的眼眸湿润,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楼宴之出了剑,清微剑大逆不道地悬在杨思岳面前,楼宴之神色从未如此冰冷过,他说:“杨掌门,请吧。”
所有的哀求都卡在了喉咙里。
杨思岳的头再也磕不下去了,他起身,朝着林青辞拜了拜,然后说:“……对不起。”
他离开了苍尧峰,消失在风雪里。
林青辞没有再说话,杨思岳离开后,林青辞眼里的泪还是掉出来了。
楼宴之握住他的手,说:“对不起。”
小辞本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林青辞看着窗外独行在风雪里的人,忽然问:“楼宴之,我是不是很坏?我不应该这样对他发泄自己的情绪,不应该迁怒他,也不应该说那样伤人的话,我……”
是他把对时婴之死的愤怒绝望痛苦和无力都转化成了怒火,发泄在了杨思岳身上。
楼宴之抹去他眼角流下的泪,说:“小辞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辞。”
“……可是我见死不救,我,”
楼宴之抱住林青辞,打断了他的话:“别人的生死,和小辞无关。”
“这是各自的命数,不应该压在小辞身上。”
林青辞沉默了好久,然后才说:“楼宴之,我害怕。”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沙哑的难过。
楼宴之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像是要把人融进自己的心脏之中,让温热的血肉包裹他,让坚硬的骨骼保护他。
“我知道,”楼宴之说:“我会永远陪在小辞身边。”
窗外大雪簇簇,折断了雪中的红梅。
“咔嚓”一声脆响。
百里微踩断地上枯枝,抱着时婴残缺的骨往山下走,一路叮叮当当的响,是那浸满血的铃铛。
从前它们被戴在时婴头上,如今它们躺在百里微怀里。
百里微带着它们往青囊山走,一路上越过许许多多的尸体,百里微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具死状狰狞的尸体上。
那尸体白发绿瞳,和时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刺得百里微眼眸生疼。
百里微浑身都颤抖起来,他走到尸体面前蹲下,发现他因中毒而死。
百里微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风雪里散开。
时婴从前,最爱研究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毒。
百里微撞见过无数次时婴以身试毒。
现在想来,时婴不是以身试毒,她就是在用那些毒来养着自己,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敌鸦隐,会被他吃下。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用自己的死来杀死了鸦隐。
师姐啊师姐,从前他们都说你笨。
你看,他们说错了。
可是师姐,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可你怎么一个人走那么快……
长剑将鸦隐的尸体开膛破肚,然后一簇火苗落到了他的身上,熊熊火焰吞噬了鸦隐的尸体。
百里微看着那张和时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被火光吞噬,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其实那些长老没说错。
师姐笨死了。
……
那天大战之后,死了很多人,前来袭击的魔修被潜藏在玄天宗外的各宗门精英和玄天宗内的诛魔大阵里应外合诛杀了很多。
逃掉的那一部分虽修为高深,但也受了重创。
与此同时,对世人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两仪魂兰不仅存在,还就在玄天宗,就在楼宴之身边。
就是楼宴之那个即将结为道侣的修士,林青辞。
这个消息几乎是在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世界,甚至是人界都有传言,说是在那些仙人修炼的山上,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神草。
雪一直在下,人间早就乱得不成样子,雪灾,饥荒,瘟疫……等等一系列的天灾又引发了人祸,战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而这个时候,偏偏有传言说仙山之上有仙草。
食之可起死回生,坐地成仙。
一时间,不少已经走投无路的人开始相信了这个流言,他们朝着仙山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想要找到一点生的希望。
甚至有人背着死去的亲人,爱人朝着那不知真假的消息出发。
求生。
……
魔界。
“混账!”沈雾行一耳光扇在了玉京那张艳丽如鬼魅的脸上。
“人间的那些流言,是你放出去的?!”
沈雾行那双重瞳带着某种可怕未知的力量把被扇飞的玉京牢牢钉在了地上。
沈雾行的半边身体还没恢复,红艳艳的肉挂在白森森的骨头上,显得格外可怕。
“主人,属下,”玉京唇角溢出鲜血,他下半身是蛇尾,此刻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像是麻绳一样越扭越紧,隐隐有要爆炸开来的趋势。
“属下冤枉,属下并没有那个能力,”玉京幽蓝的长发散开,上面沾了血,看上去十分狼狈可怜:“这件事,是钟离邺所为,和属下没有半点关联啊!属下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雾行打断了:“钟离邺?”
“他现在在哪里?”
玉京垂下眼眸,长睫遮住血色的瞳孔,他恭恭敬敬地说:“在魔界荒域,疫鬼巫离身边。”
沈雾行垂眸思索片刻,玉京身上的那股压迫的力量就不见了。
“多谢主人,”玉京小心翼翼地问:“主人是要去杀钟离邺吗?”
沈雾行没看他,自顾自地走进了血池之中。
沈雾行当然要去杀了钟离邺。
钟离邺暴露了哥哥的身份。
沈雾行心中有些烦躁,但是当初把哥哥带到众人面前,害的哥哥暴露的人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