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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沾在苏小棠的睫毛上。

青骓马的马蹄踏过带露的草叶,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水珠子。

她望着前方山谷轮廓渐次清晰——焦黑的山石从雾里浮出来,像被火舌舔过千万遍的铁块,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硫磺味,刺得鼻腔发酸。

\"吁——\"她轻勒缰绳,青骓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焦土上刨出浅坑。

苏小棠翻身下马,靴底触到地面时烫得一缩——原来这看似普通的荒谷,连泥土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解下腰间的食盒,掀开木盖,里面躺着半块深褐色的羹糕,表面凝结着细密的糖霜。

这是她昨夜用百年老参、赤焰果和雪顶蜜藕熬的\"燃心羹\"。

按照老厨头的说法,焚火谷里火灵躁动,普通人身子受不住,但这羹能暂时引火入体,让感知更敏锐。

代价是今日余下的体力要折去六成——可若连谷口都进不去,谈何找符印?

她掰下拇指大的一块,放进嘴里。

甜腻的蜜香裹着辛辣的参味炸开,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刹那间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额角沁出薄汗,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连睫毛上的晨露都\"嗤\"地蒸发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空气里浮着的不再是单纯的硫磺味,而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金红色光丝——那是火灵,像游鱼般在石缝间穿梭。

\"苏小棠!\"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山谷的寂静。

苏小棠转头,就见陈阿四扶着膝盖踉跄跑来,粗布短打后背全湿了,发带散了半截,几缕白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

他裤脚沾着草屑,鞋跟磨破的地方还挂着片枯叶——分明是追了一路。

\"你这丫头疯了?\"他喘得说不成整话,手指抖着指向谷口,\"当年我跟着老掌事来寻火晶矿,走进去三里地,岩壁突然喷岩浆!

要不是老掌事用身子护着我......\"他喉结滚动,眼尾又红了,\"现在天膳阁有你撑着,有我守着,要什么符印不能慢慢来?\"

苏小棠伸手按住他发颤的手腕。

陈阿四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擂在她手心里的鼓。

她想起昨夜他塞糖蒜时掌心的新茧,想起前院那三重锁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个总爱挑她刺的老掌事,原来早把天膳阁的安危,和她的安危,都缝进了每道锁、每粒蒜里。

\"阿四叔。\"她轻声唤,\"上个月十五,后园的老灶台突然裂了道缝。\"陈阿四一怔。\"你记得那灶台是用什么砌的?\"她接着说,\"是当年我娘进侯府当厨娘时,和老厨头一起烧的耐火砖,掺了灶神庙前的香灰。\"

山风卷着灼热的气浪扑来,陈阿四的喘息渐渐平复。

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罗盘,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边缘还缺了个角。\"我师傅说,这是前朝御厨传下来的,能感应火灵聚集处。\"他把罗盘塞进苏小棠手里,铜面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当年我不敢再用,现在......\"他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把眼角,\"你要是晌午前没回来,我就带着弟子们杀进来。\"

苏小棠捏紧罗盘,看陈阿四转身往谷外走。

他的背影比昨夜佝偻了些,可步幅却稳得像座山。

直到那抹粗布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她才低头看罗盘——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指向谷中深处。

焚火谷的内里比外头更像座迷宫。

苏小棠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两侧的山石时而陡峭如墙,时而凹陷成洞,好几次转过弯都是死路。

她咬着牙发动\"本味感知\",舌尖泛起熟悉的酸涩——这是体力开始流失的征兆。

地面残留的气息在她感知里铺展开:焦土下埋着烤糊的松子香,石缝间凝着被高温逼出的野蜂蜜甜,还有几处暗湿的角落,飘着腐坏的菌菇腥......直到转过第七道石墙,她突然顿住脚步。

那是种极其细微的辛香,像被烈火淬炼过的胡椒,却比胡椒多了丝清苦。

苏小棠屏住呼吸,顺着气味往前挪——石墙与地面的夹角处,有块半人高的岩石,表面焦黑,可凑近了看,缝隙里竟嵌着几颗暗红色的碎末。

她用指甲挑了点放进嘴里,辛辣瞬间窜上鼻腔,眼底泛起泪意。

是赤炎椒。

老厨头的手札里写过,这是千年前炼丹师专用的香料,需用火山岩缝里的露水浇灌,只在极盛的火灵之地生长。

她顺着那点辛香往前,罗盘指针震颤得更厉害了。

绕过两道看似无路的岩壁,脚下的碎石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一块半掩在焦土里的青石板被踢开,露出下面窄窄的石阶。

石阶往下延伸,越走越暗。

苏小棠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噗\"地吹亮,跳动的火光里,岩壁上隐约能看到刻痕——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她手札上显影的那三个,有几分相似。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灼热的气浪从身后涌来。

苏小棠握紧短刀,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里的声音。

她踩着石阶往下,火光映出前方更浓的黑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她。

石阶尽头的风突然变了温度。

苏小棠的靴尖刚触到地面,便有灼热的气浪裹着灰烬扑来,呛得她猛咳两声。

火光在石壁上摇晃,映出前方石室的轮廓——四壁嵌着暗红的火晶,中央一座半人高的炉台,台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像是被雷劈过又重新粘合的陶片。

她屏住呼吸靠近,袖中短刀的刀柄被掌心汗湿。

炉台旁的石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与手札里显影的符号有七分相似,此刻正泛着暗哑的铜色,像被岁月磨掉了棱角的古钱。

\"叮——\"

极轻的脆响从炉台深处传来。

苏小棠的后颈瞬间绷直——那是金属遇热膨胀的声音。

她刚要后退,炉台中心突然腾起青紫色火焰,没有烟,却带着刺皮肤的灼痛,三尺外的石壁都被烤得滋滋冒气。

\"这温度......\"她咬着牙,舌尖泛起酸涩——是\"本味感知\"自动启动的征兆。

感知里,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热,而是带着焦苦的金属味,混着某种她从未尝过的辛辣,像烧化的朱砂混进了野椒汁。

她想起老厨头说过,上古灶火分三色,青焰最烈,能熔金铁。

怀中的食盒突然发烫。

苏小棠猛地反应过来,是剩下的\"燃心羹\"在发热。

她鬼使神差地掀开盒盖,半块羹糕正泛着诡异的红光,表面的糖霜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引火入体......\"她喃喃重复老厨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这羹不是用来压制火势,而是让她与火灵共鸣!

她捏起最后半块羹塞进嘴里。

甜辣的热流刚滚进胃里,青焰便\"轰\"地窜高尺许,火舌舔过她发梢,在石壁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苏小棠被热浪掀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火晶壁上,却在剧痛中看清了更惊人的事:炉台的符文亮了,金红的光顺着刻痕游走,像活过来的蛇。

\"欲承吾业者,先破火狱。\"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苏小棠猛地抬头,就见炉台上方浮着道虚影——人身,兽首,眉间有团跳动的火焰,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灶神像有七分相似,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没有半分慈悲。

话音未落,石室开始震动。

苏小棠踉跄着扶住炉台,却见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赤红色的火舌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封死了来路的石阶。

热浪裹着硫磺味灌进鼻腔,她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后背的衣衫很快被冷汗浸透——这不是普通的火,是地脉里的岩浆,沾到衣角就能烧穿布料。

\"冷静。\"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感知里,火流的走向突然清晰起来:左边的火舌较稀疏,右边的岩浆流速稍缓,正中央的地缝......她瞳孔骤缩——那里的火灵最密集,却有片刻的停滞,像是在等待什么。

苏小棠反手抽出腰间的铜锅铲。

这是天膳阁的老物件,锅身被磨得发亮,铲柄刻着\"膳\"字。

她扯开食盒的绳结,将剩下的羹糕碎屑全洒向左边火舌。\"燃心羹\"遇火即燃,腾起的金红火焰竟暂时压下了赤岩浆的势头。

\"就是现在!\"她攥紧锅铲,朝着中央地缝的停滞处冲去。

火舌擦过她的左袖,布料\"刺啦\"一声烧出个洞,疼得她倒抽冷气,却借着这股冲劲跃上了一块凸起的火晶岩。

回头望去,刚才的位置已被岩浆吞没,滋滋冒着青烟。

虚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炉台的符文重新暗了下去,只剩石门缓缓开启的声响——那是石室尽头的石壁,原本严丝合缝,此刻正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

\"咚——\"

低沉的钟鸣声从门后传来,像是古寺的晨钟被浸在岩浆里,带着令人心颤的闷响。

苏小棠扶着灼烫的火晶岩站起,看着自己被烧破的衣袖下翻卷的皮肉,又摸了摸腰间还剩半块的食盒——这趟焚火谷,她用掉了七成体力,可那道石门后的召唤,比任何痛觉都更清晰地撞在她心口。

山风突然从石门的缝隙里灌进来,带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极了赤焰果熬到最浓时的味道。

苏小棠望着门后浓重的黑暗,喉结动了动。

她知道,陈阿四大概已经带着弟子们在谷口等了,天膳阁的灶火还在烧,可此刻她脚下的每块焦土都在发烫,像在说:

\"来。\"

(门后传来的钟声里,似乎还混着某种器物相撞的脆响,像是无数铜铃被投入熔浆,又或是......灶台里未燃尽的炭块。

苏小棠握紧锅铲,一步跨进石门,黑暗瞬间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