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刚歇,南坡的星苗就冒出了新叶。周丫蹲在田埂上对比,南坡的苗叶泛着橙金,老渠的偏银蓝,叶尖的星纹纹路相似,颤音却不同——金苗的“沙沙”声沉些,像陶哨的调子;银苗的“簌簌”声清些,更像青铜哨。
“是在说不同的话呢。”青禾举着沾了露水的哨谱,笔尖跟着苗叶颤,“金苗在说‘土够松’,银苗在催‘水该换了’,各有各的心思。”
银蛇忽然往老渠的苗根钻,金蛇则绕着南坡的苗茎盘圈,蛇鳞的反光落在叶上,金苗的橙纹更亮,银苗的蓝纹更清,像被蛇气催着显形。
“蛇在给苗‘定调’!”赵铁柱扛着锄头过来,锄头上挂着两个竹篮,分别装着南坡的黑土和老渠的河泥,“李木匠说,‘苗随蛇性长,土按苗语换’,错不了。”
远乡的后生们背着新采的艾草来,草叶上还沾着星渠的水:“俺们的金苗也在喊,”后生往竹篮里撒了把艾草灰,“说要混着南坡的土才肯抽穗,和你们的苗说的一个样。”
周丫往金苗根上培了南坡的土,往银苗根上浇了老渠的水,双苗的颤音立刻变了调,金苗的沉音里多了丝清越,银苗的清音里添了点温厚,像在互相学话。
追肥时出了怪事。往中间的共田撒肥,金苗和银苗的根须竟往中间缠,像在抢肥,缠得紧了,肥渣从根缝漏出来,落在地上竟长出新苗,叶纹半金半银,星芒比两边的都亮。
“是‘和合苗’!”青禾惊呼,赶紧往新苗根上盖了层谷壳,“我娘说,‘双苗相和生奇种’,这苗准能结出双色谷。”
银蛇往和合苗根上吐了点黏液,金蛇跟着往肥堆里钻,把南坡的土和老渠的泥搅在一起,肥堆立刻冒出热气,混着两股土香,金苗和银苗的根须不再争抢,反而往和合苗的方向伸,像在认亲。
张老板提着新编的肥筐来,筐底垫着蓝紫染布,布上绣着双蛇缠谷穗:“我娘说,当年太奶奶就种过和合苗,”他往筐里装了把双色肥,“得用这布垫着,肥气才不会散,苗才肯和平共处。”
孩子们趴在共田边玩,小石头往和合苗根上撒了把珠光谷粒,狗蛋用树枝把金苗银苗的根须往中间引,两股根须碰到一起,竟慢慢缠成麻花状,和合苗的星纹瞬间亮得晃眼。
“它们合好了!”小石头拍着手喊,谷粒在根须间滚,滚过的地方,金苗银苗的颤音渐渐合了拍,像双哨同吹时的调子。
星渠的水分流时,金苗银苗忽然往两边倒,金苗倾向南坡的支流,银苗倒向老渠的主流,倒的角度正好和星渠的分岔一致,像在给渠水指路。
“是要自己分渠!”周丫看得直咋舌,赶紧让赵铁柱往支流里撒南坡的土,往主流里掺老渠的泥,“守渠人说的‘渠随苗势分’,原来真有这事。”
分渠流到共田时,和合苗的根须忽然往水里伸,像在接水,渠水立刻分成三股,一股入金苗田,一股入银苗田,一股围着和合苗绕圈,水纹在地上画出个圆,像给三苗画了个家。
南坡的村长举着陶哨来接水:“金苗喝了这水,穗子比去年沉半两,”他往渠里撒了把新谷种,“说‘水带蛇气,穗才压弯秆’,和陶哨的调子越来越像。”
老渠边的婆娘用青铜哨引渠水,银苗的叶尖跟着哨音颤,每颤一下就长半寸:“梅大夫说这水混了哨音,”她指着叶上的星纹,“你看这纹,和哨孔的位置都对上了,像把哨子长在了叶上。”
远乡的后生们往分渠里放了个木牌,牌上刻着双苗共舞图:“长老说,‘渠分而心不分’,”后生把木牌往共田的渠边插,“这牌得立在中间,让双苗记着是一家。”
入夏的暴雨前,双苗忽然发疯似的颤,金苗的沉音急促如鼓,银苗的清音尖锐如哨,和合苗的纹则忽明忽暗,像在发警报。
“是要下大雨!”周丫想起太奶奶的手札,“双苗颤得急,定有天灾,快加固渠坝!”
赵铁柱扛着铁锹往渠边跑,金苗的根须忽然往渠坝上缠,像在帮忙固土;银苗的叶尖往高处指,指引众人往地势高的仓库搬谷种;和合苗则往共田中央倒,把双苗的根须都往中间拉,像在聚拢力气。
暴雨来时,渠坝果然冲开个缺口,多亏金苗的根须缠着,缺口没再扩大。银苗指引的仓库地势高,谷种一点没湿。和合苗倒下的地方,积水流成个小塘,正好灌溉被冲的田,像早就算好了。
雨停后,双苗的颤音变回温和的调子,金苗说“坝该补了”,银苗说“水要滤了”,和合苗则“沙沙”笑,像在夸自己有先见。
梅大夫往苗根上撒了把药粉:“这是‘安苗散’,”他指着粉里的双色颗粒,“混了金苗银苗的枯叶,能让它们记着预警的调,下次还能报信。”
苏家的管家送来新做的渠闸,闸板刻着双苗护渠图:“东家说,得让闸板沾点苗语,”他往板上抹了点分渠的水,“说‘闸认苗语,下次暴雨才关得紧’。”
大暑那日,金苗银苗同时抽穗,穗尖的星芒在阳光下连成片,金穗沉如陶哨,银穗亮如青铜哨,和合苗的穗则半金半银,像把双哨捆在了一起。
周丫站在共田的高坡上望,分渠的水在穗浪间流淌,金渠的水泛着橙光,银渠的水闪着蓝光,汇到共渠时变成淡紫,像把双苗的色都融在了水里。
“该准备收双穗了!”青禾举着新缝的谷袋跑来,袋上绣着和合苗,“我娘说,‘双苗同穗,得用双袋收’,金穗用陶哨纹袋,银穗用青铜哨纹袋,和合穗用双哨袋。”
赵铁柱往谷袋里垫了层蛇蜕绒:“李木匠量过,金穗比银穗重一成,”他指着穗尖,“你看这芒,金芒粗短耐储存,银芒细长易脱粒,各有各的好。”
远乡的后生们推着新做的打谷机来,机身上刻着双苗纹:“俺们的金穗也熟了,”后生往机器里撒了把共田的土,“长老说‘打谷时混点共田土,双穗才肯认亲’,脱的粒里都带着和合苗的香。”
孩子们在穗田里跑,小石头摘了支金穗,狗蛋摘了支银穗,两人举着穗子往共田跑,金穗银穗的芒碰在一起,落下的谷粒半金半银,像和合苗提前结了籽。
“这是说,咱也是一家!”小石头喊着,把谷粒往双苗的根上撒,金苗银苗的穗同时往中间弯,像在回应。
周丫望着连成片的穗田,忽然明白,双苗分野不是为了争,是为了合。金苗承着远乡的陶哨气,银苗续着四乡的青铜哨音,和合苗则把两边的气融在一起,像分渠的水,看着各走各路,最终还是汇在共渠里,养着同一片田。
夜里,周丫梦见双苗的穗变成了双哨,金穗吹着陶哨调,银穗奏着青铜哨音,和合穗则把两调织成曲,星渠的水跟着曲子流,流过的地方,长出的苗都带着双纹,穗粒上的星芒拼在一起,是“分而不离,和而不同”。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谷仓门,看见银蛇和金蛇正盘在和合苗的穗上,尾巴缠着对方的腰,像在共舞。分渠的水映着朝阳,金波银浪在共渠里缠成锦,穗尖的星芒闪啊闪,像无数双眼睛在笑。她笑着转身,去叫还在睡的青禾和赵铁柱:“走,给双穗测饱满度去,今儿要让所有的苗知道,共结的穗,才最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