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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以铁血手段肃清江南,如同一场外科手术,剜去了腐肉,却也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朝堂之上,弹劾他“滥杀酷烈、动摇国本”的奏章,已不再是雪片,而是如海啸般汹涌。若非皇帝一力回护,加之靖安侯等军方势力明确支持,他早已被锁拿进京。

然而,真正的危机,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

这一日,姜淮正在批阅各州府推行《劝学新令》的进展,亲信引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见到姜淮,未语先跪,老泪纵横:

“姜青天!求您……求您给江北的百姓,留一条活路吧!”

姜淮心中一凛,连忙扶起老者:“老丈请起,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老者自称是江北滁州人士,他哽咽着道出了一件令姜淮毛骨悚然的事情,

自姜淮在江南厉行新政,严查漕运、盐政,断了无数人的财路后,那些在江南无法立足的贪官污吏、漕帮余孽、以及利益受损的豪强,并未坐以待毙。

而是如同溃堤的洪水,纷纷北窜,涌向了吏治相对松弛、监管更为薄弱的江北各州府!

这些“过江勐龙”,凭借在江南搜刮的雄厚资本和狠辣手段,迅速在江北扎根,变本加厉地盘剥当地百姓!

“他们……他们比以前的贪官更狠啊!”老者捶胸顿足,“加租加息,强占民田,甚至私设刑堂!稍有不服,便扣上‘通匪’的帽子,家破人亡!

官府……官府要么被买通,要么不敢管!江北如今,已是人间地狱!都说……都说这是姜大人您……您把祸水引到了江北啊!”

老者最后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姜淮的心脏!

他踉跄一步,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

自己倾尽全力在江南涤荡污浊,结果,却迫使这些污浊北流,祸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

自己究竟是青天,还是……更大的灾星?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仿佛看到,无数江北百姓在那些南来的“猛龙”蹂躏下哀嚎,而他们的诅咒,都指向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大人!”亲信见他脸色煞白,急忙上前。

姜淮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出去……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空荡荡的书房内,姜淮颓然坐倒。窗外,是江南渐渐恢复的秩序与生机;而窗内,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封。

他想起了父亲姜琰,当年是否也面临过这样的困境?以直道事君,却可能带来更大的不公?

他想起了恩师杨荣,晚年是否也曾因自己推动的改革引发的连锁反应而备受煎熬?

他想起了书院里那些学子清澈而充满希望的眼神,若他们知道,自己敬仰的先生,间接造成了江北的惨剧,又会如何看他?

“刚则易折……水至清则无鱼……”太后、刘余、甚至对手们说过的话,此刻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回荡。

难道,他们是对的?自己真的错了?这帝国的沉疴,根本无药可医,任何试图改变的努力,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顾青岩缓步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明远,江北之事,老夫已听闻。”顾青岩将信递给他,“这是江北几位故交送来的私信,所述……与那老丈一般无二。”

姜淮接过信,手微微颤抖,却没有打开。

“顾老……我……我是否真的做错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脆弱与迷茫,“我铲除了江南的毒瘤,却让它在江北滋生得更加猖獗……我这所谓的‘青天’,究竟带来了什么?”

顾青岩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在月光下刻苦攻读的学子身影,缓缓道:

“你可知道,为何历代改革,多是人亡政息?”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姜淮:“因为改革者,往往只治一处,而未虑全局。只破一隅,而未立新规。

江南之弊,根源不在江南,而在维系这弊病的整个格局。你肃清江南,如同堵住了洪水的一个出口,它自然要寻找其他薄弱之处泛滥。”

“所以,我非但无过,反而有罪?”姜淮苦笑。

“不。”顾青岩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你有功,亦有失。功在江南,失在未能统筹。但这不是你停下脚步的理由,而是告诉你,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他指着窗外那些学子:“你看他们。你为他们开的,不仅仅是一扇书院的门,更是一条路,一个希望。这希望,不能只留在江南。江北的惨剧,恰恰证明,你的路走对了,但走得还不够远!”

姜淮浑身一震,如遭当头棒喝。

顾青岩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碎了他心中的迷障:“除恶,岂能只除一方之恶?革新,岂能只革一地之新?你若就此消沉,才是真正对不起江南的牺牲,对不起江北的苦难,对不起天下人的期望!”

姜淮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脆弱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他明白了。

江南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这场席卷帝国的风暴,不能,也绝不会止步于长江南岸。

他走到案前,重新铺开纸张,提笔的手稳定如山。

“顾老,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甚至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请以书院名义,联络江北所有心存正义的士绅、学子,收集罪证,摸清情况。”

“大人,您是要……”

“上书陛下,”姜淮笔走龙蛇,字迹锋芒毕露,“请旨,总督江南、江北军政,推行新政,一体同仁!”

他要将这场风暴,真正地,席卷整个帝国!

江北的惨剧,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看清了最终的战场。

他的目光,已越过长江,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也投向了那盘踞在帝国顶层的,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敌人。

风暴,即将升级。而姜淮,已然完成了他的蜕变。

姜淮《请旨总督江北疏》如同在朝堂投下了一枚更猛烈的惊雷。

这一次,反对的浪潮不再是暗流,而是化作了公开的、歇斯底里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