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确认键还差半寸,我收回了手。投影板上的连接请求像一滴墨落入清水,缓缓沉底,最终消失在界面深处。棚外风声掠过竹帘,顾承安还在用石子摆他的箭头,从“玫瑰”指向“雪心莲”,嘴里念着什么,声音太轻,听不清。
我转身回到桌前,调出系统主界面。销售链监控图上,李商人的节点亮着稳定的绿光,配额完成率61%,回款记录已更新。但其余区域仍是一片灰暗,订单分布集中在镇中心,东南两村几乎未覆盖。这张网,只有一根主绳,其余都是断线。
现在不是接外网的时候。我要先把这张网织牢。
我打开【合作商评估矩阵】,导入三项数据:首日销量达成率、货款到账时效、终端客户反馈评分。系统运算片刻,生成评分——87.3。不算差,但不足以支撑全域分销。接着启动【多节点模拟】,测试新增两家镇边商户的可行性。结果显示,若保持当前管控模式,新增节点将导致数据延迟1.8小时,监管盲区扩大至17%。
不够稳。
我合上板面,走出指挥棚。林婶正带着几个妇人清理晒棚,准备搭蒸馏架。王家大哥蹲在田头抽旱烟,看见我走来,烟杆顿了顿。
“今天召集大家,说三件事。”我在晒谷场中央站定,把投影板架在石桌上,“第一,销售渠道不能只靠一个人撑着。李商人能卖,不代表我们只能靠他卖。”
林婶直起腰:“你是要找别人?可镇上谁有他路子宽?”
“不是找谁替他,是让这张网自己能走。”我点亮投影,调出渠道健康度模型,“谁按时回款、谁真实上传销量、谁维护终端价格,谁就拿高配额。系统会每月打分,低的降权,高的补位。”
王家大哥吐出一口烟:“那要是他耍赖呢?”
“他不敢。”我调出合同执行日志,“每笔销售数据都实时回传系统,一旦异常,配额自动冻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规则写死了。”
林婶点点头:“听着像是能防一手。”
“第二件事。”我切换画面,调出共济金账目明细,“过去七天,残花回收带来三百二十文净收益,十七户人家换了种苗或工分券。这不是白送,是把废料变钱。接下来种雪心莲,也一样——完成任务的,除了工分,还能累积‘能量值分红权’。”
“啥叫分红权?”李家嫂子问。
“简单说,将来系统解锁新工具,比如智能灌溉器、自动分拣机,优先给贡献大的户用。用现在的一分力,换将来的一分利。”
人群安静了一瞬。
我继续道:“第三,从今天起,十户一组,组成‘联产小组’。整组达标,奖励一组智能灌溉器三个月使用权。组内谁偷懒,全组扣分。”
林婶一拍大腿:“这法子好!谁拖后腿,大伙都盯着。”
王家大哥掐灭烟头,站起身:“那……我家算哪组?”
当天下午,五支联产小组登记完毕。系统同步生成管理档案,每组绑定一名记分员,负责每日上报种植进度与用工记录。共济金账户新增“小组激励池”,首批划入二百文作为奖励储备。
我回到指挥棚,重新调出分销网络图。李商人仍占六成以上负载,结构头重脚轻。热力分析显示,东南两村因距离远、无固定收货点,散户常被迫低价卖给流动商贩。
必须打开次级节点。
我筛选出三家镇边商户:一家药铺、一家杂货行、一家客栈。信用记录良好,仓储空间足够,且均有固定客源。向他们发出次级配额邀请,条件明确:每日必须上传终端销售照片与客户反馈,违者取消资格。
药铺掌柜当晚回信,接受条款。杂货行和客栈犹豫未决。
我未催促,而是调出系统【动态平衡算法】,设定每月评估一次节点权重。表现不佳者自动降级,空缺席位由后备商户递补。屏幕上,原本孤悬一枝的绿点,开始向四周延伸出微弱但清晰的连线。
网络雏形初现。
次日清晨,我带人巡查试种区。雪心莲幼苗已长至寸高,叶片厚实,泛着淡淡的银光。土壤ph值稳定在6.8,微酸调理剂效果持续。系统弹出提示:【出苗率97.2%,预计第十二日可采收】。
刚回到棚内,李商人来了。他站在门口,没进屋,手里捏着一张纸。
“你那套评分,我查了。”他走进来,把纸拍在桌上,“我上个月卖给医馆的玫瑰精油,有九批被退了货,说是香味不纯。原来是掺了劣质油。”
我点头:“赵财收的残花,提炼的假香基,混进去的。”
“我现在卖你的雪心莲精油,每瓶都带防伪烙印,客户扫手环就能验真。”他盯着我,“你早知道他会这么干?”
“我知道人总会贪便宜。”我打开销售面板,“但他走的是歪路,我们走的是明路。真货不怕比,就怕不让人比。”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你那个系统……真能一直撑住?”
“不靠它撑,靠规则撑。”我调出渠道抗风险指数面板,“现在是64.1,中等偏弱。等东南两村的节点稳了,能提到75以上。到时候,断一条线,网不塌。”
他看着屏幕上的星点分布图,慢慢点头:“你不是在卖东西,是在建规矩。”
我没答话,只输入指令:【启用动态平衡算法,首次评估周期设为三十日】。
投影板刷新,网络图微微颤动,几处灰点开始闪烁绿光。药铺的节点亮度上升,杂货行和客栈的申请状态由“待定”转为“预审通过”。
就在这时,系统警报轻响。
【检测到短频信号脉冲:西北山麓,持续2.4秒,频率匹配度95%】
同一瞬,外部连接请求再次弹出。
【双向通信准备就绪,是否接入?】
我抬起手,掌心悬在确认区上方。
棚外,顾承安正把最后一颗石子摆进箭头末端,站起身,仰头看向指挥棚。
他的嘴唇动了动,手指指向投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