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纸,我已坐在案前。平板屏幕还亮着,灰暗的“损毁”标记像一道道刻进眼底的伤痕。手指滑过物流档案,每一项被划掉的物资都像抽走一根支撑屋梁的柱子。灵水稻原种五百斤,七彩玫瑰苗三百株,改良麦种八百斤……这些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昨天还在我院中翻土的承安眼里闪着光的“会发光的米”,是雅柔小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大家一起种甜甜的米”。
我翻开手写账册,墨迹未干的工分记录一页页翻过。王家三亩玫瑰苗,已付工分二十;李家五亩灵水稻,定金两贯;老刘头带着儿子连夜来问播种时机,还送了半筐鸡蛋当谢礼。这些种子早已不是库存,是我亲手分下去的承诺。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可必须算。一项项加总,最后那一行数字刺得人眼疼——三百二十贯。相当于全村两年的余粮。若补不回这批货,不只是钱的事,是我在所有人面前亲手撕了那份刚立起来的信任。
门外传来脚步声,柏舟端着一碗米粥进来,放在我手边。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账册,又看了眼平板,眉头压得很低。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攒了这么久,才刚搭起架子要走协作的路,这一下,全塌了半边。
“镇上来了消息。”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稳,“农官那边,原定三日批复的出海文书,被‘暂留核查’了。”
我抬眼看他。
“说是……朝廷要查商队是否私运违禁品,引了海盗上身。”他顿了顿,“还有人说,女子掌船,逆了天道,遭了海神罚。”
我冷笑一声,手指点开系统社交平台。舆情数据流立刻浮现,几条帖子高居榜首:“云氏走私南洋奇毒,遭天火焚船”“妇人干政,海路必败”。发帖时间清一楚——商队失联后六时辰内,几乎是在信鸽飞出的同时,就有人在等着泼脏水。
我调出Ip追踪,指尖一划,地图上三处红点跳了出来,全都指向邻县赵氏商会名下的货栈。赵财的堂兄,那个在镇上开粮行、一向与我们不对付的赵元禄。
是冲着断我后路来的。
他们知道我们刚启动协作农组,知道这批货是分给村民的种子,更知道一旦出海许可被卡,后续补货、运销全得停摆。这不是单纯的劫船,是连环套。先毁货,再毁信,最后从官面上掐死活路。
油灯晃了一下,柏舟起身去剪了灯芯。屋内重新亮了些,可我心里的光却越压越沉。
“李商人那边,有回音吗?”我问。
“没有。”他摇头,“信是发出去了,可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盯着系统界面,能量值显示760。上次发信用了100点,还剩七次加密联络的机会。一次100点,错一次,就少一分翻盘的可能。
不能只等李商人。
我重新打开联络网,名单一栏滑到底。那些曾用灵水稻换药材的小货栈、曾收过我们玫瑰干花的沿海铺子,一个个名字跳出来。信号强度参差不齐,有些节点灰着,十七日未通。我一个个划掉,留下三家——东石港老周记、南屿集陈家行、北沙渡万通栈。都是小本经营,但信誉尚可,且有过三笔以上交易记录。
我逐条编辑信息:“诚寻海路合作者,可预付定金,详谈于三日后午时,北港旧码头。”不提沉船,不提海盗,只说“急需新航线”,留个活口,也留个退路。
指尖悬在确认键上,停了两息。
这七次机会,一次都不能浪费。
按下。
能量值降至660。系统提示:【信息已加密传输,接收时间视节点信号而定】。
我合上平板,抬头看向窗外。天已大亮,承安和雅柔在院中摆弄小木犁,承安正教妹妹怎么把土翻得匀。柏舟去后院磨农具,铁石相击的声音一下下传来,稳而有力。
我起身走到农具架前,手指拂过长柄镰、改良锄、陶管导水器……这些是我们一点点攒出来的家当。现在货沉了,信被堵了,官路被卡了,可脚下的土还在,手里还有工具,人也还在。
我打开系统商城,翻到“特殊任务”页面。【寻援】任务仍显示“进行中”,奖励空白。我长按任务栏,弹出“追加目标”选项。输入:“三日内获取至少一名可靠海路合作者确认回复”。确认后,系统提示消耗50点能量值。
能量值降至610。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犹豫。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比寻常急促。柏舟从后院快步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镇上报馆刚贴出来的。”他把纸条递给我,“农官署公告——所有女子名下出海申请,即日起暂停受理,待‘新规出台’。”
我接过纸条,指尖发冷。
他们不只卡我,是要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