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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那天,池越还是穿了那件灰西装。

当他推开教室门时,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了几秒。

池越本就身形修长,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装更是将人衬得格外挺拔。

镜片后的眼睛温和而克制,面容透着一种东方人特有的清隽。

即便不说话,他身上那份内敛从容的气度也让人移不开眼。

班主任miss williams手中的花名册差点掉在地上,后排几个女生迅速交换着眼色。

“您是……qin的家长?”班主任扶了扶眼镜,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监护人。”池越简短地回答,在秦晔的座位坐下。

课桌对他来说太矮了,两条长腿有些局促地屈着。

秦晔在发言时,池越注意到好几个女生一直举着手机偷拍。

当秦晔说到“特别感谢我的监护人”时,故意冲他眨了眨眼,结果引来一阵小声的尖叫。

“你爸爸是模特吗?”散会后,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拦住秦晔,“我想请他喝咖啡。”

秦晔的脸瞬间黑了:“他不是我爸爸。”

说完拽着池越的袖子就走,连班主任喊他都没听见。

回家的路上,秦晔把书包甩进跑车后座,砰地关上车门。

池越等红灯时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少年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上又拉下,“就是……以后家长会我自己来也行。”

池越挑了挑眉:“之前是谁非要我穿灰西装?”

“那不一样!”秦晔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蔫回去,“她们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块巧克力蛋糕。”

池越瞥了眼后视镜——秦晔正用指甲抠座椅真皮,那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

池越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吃醋了?”

“谁吃醋了!”秦晔炸毛似的躲开,却藏不住发红的耳尖,“我就是……就是觉得她们看你的眼神很烦。”

他这副样子反而逗得池越低笑出声。

三十八岁的商业精英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让他更添魅力:“放心,我对高中生没兴趣。”

这句话不知怎么让秦晔更生气了。

他一路都抱着手臂,直到池越把车停在搏击俱乐部门口。

“来一局?”池越解开袖扣,“上周你说要挑战我。”

更衣室里,秦晔利落地换上训练服。

少年肩宽腿长,肌肉线条已经颇具规模。

他故意在池越面前活动手腕,露出上周商业模拟赛赢的腕表——和池越常戴的那款是同一个牌子。

“准备好了?”池越戴上护齿,黑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他比秦晔高了半个头,但两人的体型已经相差无几。

第一回合开始不到三分钟,秦晔就使出了新学的技巧。

池越被压制在垫子上时,闻到少年身上熟悉的柑橘沐浴露味道——和他浴室里那瓶一模一样。

“认输吗?”秦晔喘着气问,汗水滴在池越的锁骨上。

池越突然发力扭转局势,反将少年压在身下:“商业谈判第一课——别轻易暴露底牌。”

训练结束已是华灯初上。

秦晔瘫在长椅上喝水,池越的手机又亮起来——是分公司的视频会议邀请。

“你要走?”秦晔猛地坐直。

“推掉了。”池越把手机扔进储物柜,“不是说好去吃那家新开的和牛烧肉?”

少年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又强装镇定:“……其实你可以去的。我自己回家也行。”

池越用毛巾抽了下他的脑袋:“少废话,去洗澡。”

烧肉店的灯光很暖,秦晔抢着翻动烤网上的肉片。

“下周牛津的招生官来访,”池越状似无意地说,“我约了午饭。”

秦晔的筷子停在半空:“那么远。”

“才两小时车程。”池越给他添了杯茶,“周末可以回来折磨我的厨师。”

少年低头吃东西,头发垂下来遮住表情。

池越伸手想拨开,却被抓住了手腕。

秦晔的掌心有训练留下的薄茧,温度灼人。

“我会比你更成功的。”他突然说,“然后……然后……”

烤网上的肉片发出滋滋声响,池越看着对面少年倔强的眉眼,恍惚间像是看到当年那个在灵堂上死死攥着他衣角的孩子。

只是现在,那只手已经足够有力,甚至能与他较量搏击技巧。

“然后什么?”池越问。

秦晔松开手,耳尖又红了:“……然后你就要听从我的决定,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池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零九个月。”秦晔闷闷地说,“怎么?”

“没什么。”池越有些感慨,“就是突然想起,第一次带你去医院时,你还没我大腿高。”

过往好像还在昨天,但弹指间秦晔已经长到快和他一样高了。

这句话让秦晔安静下来。

他偷偷瞄了眼池越的侧脸,发现对方还是和从前一样,清隽秀逸,沉静淡泊。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优雅,游刃有余,让人很难去关注他的年龄。

当晚,池越在书房整理文件到很晚。

推开卧室门时,发现秦晔抱着枕头站在走廊上——就像十年前那样。

只是现在少年已经比他肩膀还高,睡衣下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又做噩梦?”池越问。

秦晔摇摇头,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查大学资料……牛津的分子生物专业要面试。”

池越接过他手里的宣传册,内页被折了好几个角。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们讨论的一直是\"去哪个兴趣班报哪门选修课\",而现在变成了\"去哪个城市读什么专业\"。

“想去吗?”池越把册子还给他。

秦晔咬着下唇:“实验室条件很好……但离伦敦要两小时车程。”

池越知道他是恋家。

秦晔六岁时,因为怕苦不肯吃药,故意生病引起他注意;十五岁时,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去曼彻斯特参加比赛,在站台抱着他不肯松手。

或许明年,或许后年,他又要去新的地方,新的城市。

“两小时不算远。”池越说,“周末可以回来。”

秦晔猛地抬头:“你……不陪我去?”

“我有工作。”池越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况且,你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少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回房时,池越注意到他后颈的发茬新剃过,露出青白的头皮

——那是上周足球联赛前,秦晔非要他帮忙剃的\"幸运图案\"。

第二天清晨,池越在餐桌上发现一张便签纸:「周六搏击课别迟到,我要用新学的巴西柔术对付你。——qY」

字迹龙飞凤舞,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笔迹。

池越把便签夹进工作手册。

窗外,少年正骑着自行车冲下坡道,衣角在风中飞扬。

他回头看了眼窗口,举起手臂挥了挥,像只即将离巢却又频频回望的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