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
头发……不再是刺眼的黄毛,
而是染回了纯黑,
梳得整整齐齐。
但那副眼神闪烁、带着点习惯性痞气的神态,
郭言成化成灰都认得!
正是酒吧搭讪安妮被艾琳一脚踹断鼻子,
食堂被郭言成又收拾一顿的,
郭言成一生之敌宪法学教授陈教授的黄毛儿子。
“哟!”
郭言成眉毛一挑,
声音不大,
却带着十足的戏谑,
精准地穿透了休息室的嘈杂,
“这不是黄毛……哦不,现在该叫黑毛了?”
“陈晨?你小子怎么混进这队伍里了?去美丽国找那三妞?”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陈晨身体明显一僵,
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和慌乱。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家叔叔陈一铎,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条件反射般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
脸上挤出个讨好的笑容,
上前一步就往郭言成手里塞:
“郭……郭哥!抽烟!抽烟!您消消气!以前是我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
整个休息室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咳!”
陈一铎教授重重地咳嗽一声,
眉头紧锁,
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在郭言成和陈晨之间来回扫视,
“郭将军,你们……认识?”
“这位是我大哥的儿子,陈晨。这次带他出来,主要是跟着学习实践,见见世面。”
他特意强调了“学习实践”四个字。
“认识!还挺‘熟’的!”
郭言成捏着那包没送出去的烟,
似笑非笑地晃了晃,
“陈教授这位大侄子,我跟他可有过两面之缘呢。”
陈晨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急忙摆手解释:
“郭哥!误会!都是误会!以前……以前不知道您身份,闹了点小摩擦,小玩笑!”
“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给您赔不是了!”
他点头哈腰,
姿态放得极低。
陈一铎何等人物,
瞬间就从这气氛和郭言成的语气里品出了不寻常。
他脸色沉了下来,
看向陈晨的眼神带着失望和警告,
随即转向郭言成,
语气郑重带着歉意:
“郭将军,实在抱歉!我这侄子平时被他父亲宠坏了,行事荒唐不知轻重!”
“若他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代他向您赔罪!您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他微微欠身,
姿态放得极低。
郭言成看着陈教授那严肃认真的样子,
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摆摆手,
将那包烟随手丢回给手足无措的陈晨:
“陈教授言重了!真没事!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正常,我们那点小过节,都过去了,不值一提。”
他语气轻松,
倒显得很豁达。
“郭将军气量恢弘,令人佩服。”
陈一铎松了口气,
但脸色依旧严肃,
转头对陈晨低喝道,
“阿晨!还不快谢谢郭将军宽宏大量!”
“谢谢郭将军!谢谢郭将军!”
陈晨如蒙大赦,
连连鞠躬。
郭言成懒得再看他,
操控轮椅转向萧银河那边:
“萧局,我们这边……”
示意去谈正事。
金雅立刻会意,
推着他离开这片尴尬区域。
看着郭言成被推走的背影,
陈晨脸上的恭敬和惶恐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憋屈和不忿。
他凑到陈一铎身边,
压低声音抱怨:
“叔!至于吗?他不就一个准将吗?还是特执局这种新衙门里的!您平时见的、打交道的,哪个不比他官大?您刚才那姿态也太……”
“闭嘴!”
陈一铎猛地打断他,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眼神锐利如刀,
刺得陈晨一个激灵,
“你懂个屁!”
陈晨被叔叔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了一跳,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陈一铎深吸一口气,
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目光扫过周围无人注意他们,
才用更低、更冷的声音,
如同冰锥般砸进陈晨的耳朵里:
“蠢货!你只知道洛家没了!觉得是他们自己作死,对吧?”
陈晨茫然地点点头。
“那我问你,洛启昌,真的通美了吗?”
陈一铎的眼神深不见底。
陈晨被问懵了:
“我……我哪知道?新闻不是说他……”
“新闻?”
陈一铎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新闻说他通美,他就是通美了?我告诉你,洛启昌是疯了,是想要那份报告想疯了!但他从来没想过要通美!他只是被那份报告迷了心窍!”
“那……那为什么说他通美?”
陈晨彻底糊涂了,
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陈一铎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问:“华国最近准备在西北搞那个能源产业网络和运输线,你知道吗?”
“好像……听说过一点,说是国家战略项目,投资很大。”
陈晨努力回忆着。
“很大?”
陈一铎冷笑一声,
伸出一根手指,
“初步估价,一万亿!”
“嘶……”
陈晨倒吸一口凉气,
被这个天文数字震得头皮发麻。
“那你知道,查抄洛家,最后清点出来的资产,是多少吗?”
陈一铎的声音压得更低,
如同毒蛇吐信。
陈晨茫然摇头。
陈一铎再次伸出一根手指,
在陈晨眼前晃了晃,
一字一顿:
“也、是、一、万、亿!”
陈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一万亿的投资!
一万亿的查抄!
两个冰冷而庞大的数字,
带着血腥和权力的铁锈味,
狠狠撞在一起!
“现在,懂了吗?”
陈一铎看着侄子那瞬间惨白的脸,
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只剩下残酷的告诫,
“跟官斗气?你觉得咱们家比洛家厉害吗?嗯?”
陈晨僵在原地,
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叔叔那张严肃得可怕的脸,
再想想郭言成那张看似大大咧咧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国家可能早就想把洛家吞了,
而郭言成就是这次切“牛排”的刀,
虽然他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