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木屋里上演了极其枯燥的拉锯战。
郭言成拄着拐,
搬了把椅子坐在尼奥对面,
摆事实讲道理,
从国际法讲到人道主义,
从普朗可能被蒙蔽讲到路易的邪恶计划,
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
疯子则负责物理施压,
一会儿把指虎捏得咔咔响在尼奥眼前晃悠,
一会儿对着空气打一套虎虎生风的军体拳,
拳风扫过尼奥鼻尖,
把他额前的油腻头发都吹了起来。
他甚至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野战匕首,
慢条斯理地用刀尖剔指甲缝里的泥。
胡萝卜加大棒,
软硬兼施。
结果呢?
尼奥同志充分展现了德州红脖子的倔驴精神。
关于安全局内部谁和路易勾搭?
他眼神空洞,
茫然摇头:
“普朗总统用人很干净,不会做出人体实验的事情。”
关于最初那份报告怎么出现在他桌上?
他一脸无辜加委屈:
“鬼知道!说不定是安妮那个疯婆娘放的!”
问到普朗总统对路易的计划到底知不知情?
他脖子一梗,
斩钉截铁:
“绝对不知!总统只想挣钱!搞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只会赔钱还惹一身骚!”
油盐不进,
软硬不吃。
郭言成嗓子冒烟,
疯子拳头捏得发白,
感觉再问下去,
自己先要被这头倔牛气出脑溢血。
“妈的,对牛弹琴!”
疯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脚踹开木门,
傍晚带着青草气息的凉风涌了进来。
已经傍晚了。
胡万统正蹲在屋外用石头围好的篝火坑边忙活。
他动作利落,
手臂肌肉贲张,
沉重的消防斧在他手里轻若无物,
“咔嚓!咔嚓!”
几下就把粗大的硬木劈成整齐的柴火。
看到两人灰头土脸地出来,
他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
“我就知道。甭费那劲了,留这儿吃饭不?尝尝咱这儿的正宗美式户外烧烤!”
疯子眼睛一亮,
瞬间把审讯的挫败感抛到九霄云外:
“留!必须留!大使馆那伙食,清汤寡水,嘴里都淡出鸟了!老郭,你说呢?”
郭言成看着天边火烧云,
感受着农场里牛羊归圈的宁静,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露营椅上,
长叹一声:
“回个屁!今儿就在胡哥这儿,麻痹一下受伤的心灵!”
老胡哈哈一笑:
“痛快!”
他麻利地把劈好的木柴堆进石圈,
浇上一点助燃剂,
划了根火柴丢进去。
“轰!”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腾起,
贪婪地舔舐着木柴,
发出噼啪的欢唱。
他又从旁边推过来一个半人高的粗犷烤炉,
打开鼓风机,
炭火很快烧得通红。
接着变戏法似的从厨房扛出一大块油光锃亮、雪花纹路漂亮的肋眼牛排,
还有整扇的猪肋排,
豪气干云地往烤架上一铺!
诱人的油脂香气伴随着“滋滋”的声响,
瞬间弥漫开来,
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孔。
“冰柜里,啤酒管够!”
老胡朝屋后努努嘴。
疯子嗷一嗓子冲过去拉开冰柜门,
瞬间被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各式啤酒闪瞎了眼:
“我滴个亲娘!胡哥你是把超市啤酒区搬空了吧?!”
他毫不客气地抱出四瓶冰得挂满水珠的本地IpA,
“嘭嘭”几声全开了盖,
塞给每人一瓶。
尼奥也被疯子“请”了出来,
按在露营椅上,
手里也被塞了一瓶冰啤。
他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
闻着烤肉那原始而霸道的香气,
再看看旁边慢条斯理喂着那几条“恶魔”狼犬的老胡,
眼神复杂。
比起审讯室里那个神经病和瘸子,
这个沉默寡言、却有着雷霆手段的老牛仔,
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踏实感,
甚至生出一丝…感激?
至少没把他扒光了吊起来。
胡万统手法娴熟,
牛排和肋排烤得外焦里嫩,
油脂滴在炭火上,
爆起一簇簇小火花,
香气愈发浓郁勾魂。
他用铁叉子把肉分到四个沉甸甸的铁盘里,
每人一盘,
再插上一把锋利的猎刀。
四个人,
围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
身后是胡万统悠闲踱步的马儿,
远处是归圈的牛羊偶尔发出一两声满足的哞叫或咩咩声。
六条狼犬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追逐打闹,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广袤的农场染成一片温暖而辽阔的金红,
微风吹过,
青草像海浪般起伏。
郭言成切下一块汁水丰盈的牛排塞进嘴里,
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炸开。
他灌了一大口冰爽微苦的啤酒,
感受着那冰凉液体顺着食道滑下,
带走一身疲惫和烦躁。
他舒服地长叹一声,
整个人陷进露营椅里,
望着眼前宁静得如同油画的景象,
喃喃道:
“妈的…卧底好几年,进了特执局更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这么安生坐着,有酒有肉,看落日…好像还是头一遭…”
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恍惚。
话音刚落,
旁边“呜…”的一声压抑的抽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