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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蒙古人的狼旗已过阿姆河!”贴身侍卫阿合马撞开雕花木门,青铜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手中弯刀豁口参差。

摩诃末猛地攥紧镶满红宝石的王座扶手,指甲几乎掐进金丝缠就的龙纹。窗外,撒麻耳干的夕阳将宫殿琉璃瓦染成血色,本该是吉兆的晚霞此刻却像极了蒙古骑兵烧杀劫掠时冲天的火光。三日前,他接到长子札兰丁拼死传回的密信——不花剌陷落,守城的三万精锐化作蒙古人堆起的骷髅京观。

“传旨,集结禁卫军!”摩诃末声音发颤,金冠上的孔雀翎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簌簌抖动,“立刻,将国库财宝......”

“陛下!”老丞相尼扎姆踉跄着扑到阶前,雪白胡须沾满尘土,“蒙古人分三路突进,哲别和速不台的骑兵已截断西逃之路!如今唯有退守哥疾宁,札兰丁王子正在那里......”

“住口!”摩诃末踹翻身侧的黄金酒盏,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河,“那个逆子竟敢质疑朕的决策!若不是他执意死守不花剌,蒙古人怎会如此轻易......”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整座宫殿都在震颤。

阿合马冲至窗边,脸色瞬间惨白:“是火药!他们炸开了南城门!”

摩诃末踉跄着扶住立柱,眼前浮现出半月前的场景。彼时他在王庭大宴群臣,对着满座贵胄夸下海口:“蒙古不过是草原蛮夷,朕的四十万大军踏平他们,就像踩死蝼蚁!”可当第一批败报传来,那些平日里阿谀奉承的将军们,要么临阵倒戈,要么带着家眷连夜出逃。

“备马!去码头!”摩诃末扯下金冠,将沉甸甸的王冠狠狠砸在地上,镶嵌的宝石迸溅而出。他扯掉绣着金丝凤凰的锦袍,胡乱套上侍卫的粗麻短打,腰间只别了一柄短剑。

尼扎姆死死拽住他的衣角:“陛下!水路已被封锁,您这是自投罗网!”

“放开!”摩诃末反手一巴掌将老丞相打倒在地,“朕是真主安拉庇佑的苏丹!只要渡过里海,到了阿塞拜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听出其中的虚张声势。阿塞拜疆的埃米尔早就对他阳奉阴违,如今这乱世,谁还会把苏丹的名号当回事?

夜色如墨,摩诃末带着三百残兵摸黑来到阿姆河畔。河面上空荡荡的,仅有的几艘渡船早已被先行逃命的贵族们抢光。身后,蒙古人的火把如同赤色长蛇,沿着城墙蔓延。

“快!砍树造筏!”摩诃末拔出短剑,疯狂地劈砍岸边的枯木,木屑溅在脸上划出细密的血痕。阿合马带着几个士兵跳进冰冷的河水,试图用绳索将圆木捆扎起来。

突然,对岸传来尖锐的号角声。月光下,蒙古骑兵的弯刀泛着森冷的光,为首的将领披着猩红披风,正是让整个中亚闻风丧胆的哲别。

“苏丹阁下!”哲别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大汗有令,只要您束手就擒,保您全尸。”

摩诃末浑身发抖,手中短剑当啷落地。阿合马突然扑过来,将他死死按倒在地:“陛下快走!”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透阿合马的后背,鲜血溅在摩诃末脸上。

“驾!”摩诃末抢过一匹战马,疯了似的沿着河岸狂奔。身后,蒙古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箭矢擦着耳畔飞过。他忽然想起幼时,父亲苏丹塔喀什抱着他登上王宫最高的塔楼,指着广袤的国土说:“儿啊,这一切将来都是你的。”那时的他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川流不息的商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像丧家之犬般亡命天涯。

不知跑了多久,黎明的曙光刺破云层。摩诃末勒住缰绳,眼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盐碱地,战马发出哀鸣,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他踉跄着摔下马鞍,喉咙里像是塞着烧红的炭块。回头望去,茫茫戈壁上不见追兵,却也不见一个活人。

“真主啊......”摩诃末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双手捧起一把沙子,“您为何抛弃您的仆人?”他想起自己曾斥巨资修建的清真寺,那些精美的马赛克壁画,那些在祈祷声中回荡的经文,此刻都成了蒙古人铁蹄下的齑粉。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摩诃末猛地抬头,手按在腰间短剑上。来的是一队衣衫褴褛的牧民,领头的老者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滚鞍下马,匍匐在地:“陛下!小人听闻撒麻耳干陷落,特来......”

“够了!”摩诃末粗暴地打断他,“立刻给我找船,我要去里海对岸!”

老者面露难色:“陛下,如今河上全是蒙古人的战船,唯有......唯有沼泽深处有几条渔船,可那里毒蛇横行,芦苇丛中还有食人的鳄鱼......”

“带路!”摩诃末眼中闪过疯狂的光,“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下地狱又如何!”

船队驶入里海时,暴风雨骤然而至。摩诃末蜷缩在摇摇晃晃的小船里,咸涩的海水灌进舱内。他望着漆黑如墨的海面,恍惚间看见无数冤魂在浪尖上沉浮——那些被蒙古人屠杀的百姓,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还有他那被自己斥责为“逆子”的札兰丁。

“父亲!”札兰丁的声音在狂风中回荡,“若听我之言,举国之力与蒙古决战,何至今日!”

“住口!住口!”摩诃末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船身剧烈摇晃,他突然想起登基那日,戴着祖传的蓝宝石王冠,接受万民朝拜。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会像亚历山大大帝般,建立一个永垂不朽的帝国。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船队终于抵达一座荒岛。摩诃末浑身湿透地爬上岸,随行的士兵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岛上荒草丛生,除了几只野兔,连棵果树都没有。

“派人去找其他岛屿。”摩诃末有气无力地吩咐,“只要有人类居住的地方......”

“陛下!”一名士兵突然指着海面惊呼。远处,几艘挂着黑色狼旗的战船破浪而来。哲别站在船头,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摩诃末踉跄着后退,脚下被藤蔓绊倒。他望着逼近的蒙古战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来啊!杀了我!杀了你们的苏丹!”

哲别的战船靠岸,蒙古士兵如潮水般涌来。摩诃末拔出短剑,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曾经令无数人胆寒的苏丹,此刻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带回去。”哲别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轻蔑,“大汉要活的。”

摩诃末被粗暴地押上战船时,最后望了一眼这座荒岛。天空中,几只秃鹫在盘旋,像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送葬者。他忽然想起老丞相尼扎姆的话:“真正的王者,不是坐拥多少城池,而是能为子民撑起一片天。”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战船缓缓离开荒岛,摩诃末望着越来越远的陆地,泪水混着海水滑落。曾经不可一世的花剌子模苏丹,终究成了蒙古铁骑下的囚徒,而他的帝国,也将随着他的覆灭,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