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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都市兵王之暗流 > 第7章 脊梁骨是通天的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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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舞的轮椅无声碾过青石板缝隙,声音像月光穿过井栏:“哥,‘大隐隐于市’那套,糊弄别人行,糊弄不了我。”她抬起眼,那目光清澈得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沟壑,“你这块料,丢进哪片海都得翻出浪头来。没有地方,能真正摁住你。”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今天没这个秦若涵,明天也会有张若涵、李若涵。这世上的风浪,什么时候肯放过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骨?”

“哈!”陈野的笑声短促有力,惊飞了墙头打盹的麻雀,“能得清舞一句‘顶天立地’,啧,比灌一斤茅台还上头!”

他目光转向院门口,秦若涵还僵在原地,脸上的希冀与绝望拧成一股绳,绷得死紧。

“行,你的事,过耳了。”陈野朝她挥挥手,像掸掉一粒灰尘,“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秦若涵的脸瞬间褪尽血色:“你……还是不肯?”

“帮不帮,跟你滚不滚蛋有关系?”陈野一脸匪夷所思,“难不成帮了你,还得管你宵夜?地主家也没余粮!”他心疼地瞥了一眼盆里水灵灵的小白菜。

这铁公鸡!秦若涵后槽牙咬得咯嘣响,指甲掐进掌心。一顿饭!就一顿饭能把你吃垮吗?!

可人在屋檐下,她只能把这口恶气混着委屈囫囵咽下,声音发颤:“那……对策呢?总得……”

“三天,慌什么?”陈野掏掏耳朵,满脸不耐,“今朝有酒今朝醉!哥的信条是——明天能干完的活儿,今天碰它一根指头都算亏!”

秦若涵眼前发黑,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往上爬。完了,自己真是瞎了眼,把命押在这么个滚刀肉身上?

沈清舞清冷的声音切进来,像冰锥扎破绝望的脓包:“你且回去。我哥点了头,”她目光掠过陈野懒散的肩背,投向院外沉沉的夜,“这汴洲城里,能要你命的人,还没生出来。”

秦若涵一步三回头,满腹的忐忑和将信将疑,沉甸甸地压着她,消失在胡同口浓稠的黑暗里。陈野抠门得连句“走好”都欠奉,心里噼啪打着算盘:求人还想蹭饭?门都没有!这便宜占得忒不地道!

他那股子能把死人噎活的市井劲儿,阎王爷见了都得摇头。

院门合拢。陈野脸上那点懒散又堆了起来,蹭到沈清舞轮椅边,弯腰嬉笑:“清舞,你刚说的‘还没生出来’……在哪个娘胎里?指给哥瞧瞧?”

沈清舞没看他,目光落在院角簌簌作响的老槐树上,声音轻得像梦呓:“凤毛……还没沾地气。麟角……早断在泥里了。”

“哈哈哈!”陈野笑得树枝乱颤,“难怪都说,就数咱家小妹最会捧哏!从小到大,配合哥吹牛这事儿,属你最地道!”

沈清舞嘴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没言语。从小到大,她从没配合他吹过牛。在她心里,这个没血缘的哥哥,本就是离“神”最近的人。世人的眼,太拙。

“吱呀——”

破院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劣质烟草和汗酸混合的浊气。一个干瘦的身影缩着脖子挤进来。

来人三十出头,一身油渍麻花辨不出底色的工装,裤腿沾着干泥。头发稀疏得盖不住头皮,几绺枯草似的黄毛耷拉着。脸又瘦又黑,颧骨高耸,眼珠子倒是活泛,滴溜溜转着市井的油滑和卑微。咧嘴一笑,满口黄黑参差的牙,能把夜猫子吓跑。

猥琐,磕碜——像从这两个词里抠出来的模子。

偏生,他叫黄百万。

陈野的邻居,同在这破院鸽子笼里刨食的主儿。搬来半月,倒和这位浑身上下找不出半两优点的家伙“臭味相投”,蹲墙根胡侃是常事。

老黄是个奇种。大字不识一筐,从山旮旯里爬出来,在都市水泥缝里死命刨食。年纪不大,经历比野草还乱:偷鸡摸狗,装可怜骗饭,扫大街掏阴沟。挣扎十几年,依旧活得像个破口袋,三餐靠天赏脸。

可这家伙有股邪韧,认命?门儿都没有!他自个儿的话:“老子这张脸皮,比汴洲城墙拐角还厚实!只要老天爷不收命,早晚有老子挺直腰杆那天!”

“六哥!小妹!都在呢!”黄百万一见院里人,脸上立刻堆起热乎的笑,黄牙在灯下熠熠生辉。他顶大的本事,就是把苦水挫败,都揉进这没心没肺的笑里咽下去,不怨天,不骂娘。

“啧啧,”他凑近,压低嗓子,带着市井男人特有的兴奋,“六哥,瞅见刚才那娘们没?乖乖,那身段!那脸蛋!水灵得能掐出水!我老黄活这么大,在电视外头见着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没她一个零头靓!”他搓着手,嘿嘿直乐,“看得太入迷,差点一头攮院外那臭水沟里!他娘的,值了!真值回票价!”

他忽地想起,转向沈清舞,带着点局促的恭敬:“小妹,您是文曲星下凡,千万别嫌老黄说话糙,我……就这泥腿子德性,您多包涵。”

沈清舞唇角微弯,颔首。她对这位能跟哥哥蹲墙根侃大山的邻居,并无轻视。反倒有几分敬意。能在泥泞里滚十几年,还能笑得出声,骨头里不渗怨毒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陈野甩着手上的水珠,笑骂:“老黄,你丫就这点眼福!光会干那撑死眼珠子、饿瘪肚皮的勾当!”

“嘿嘿,”黄百万挠挠稀疏的黄毛,一脸坦然,“命贱!这辈子怕是连给贵人舔鞋底的福分都没有,也就剩这双招子还能替我解解馋虫。”

“晚饭?”陈野这铁公鸡,对秦若涵一毛不拔,对黄百万倒敞亮,“没吃就搭伙?”

“得嘞!”黄百万笑得见牙不见眼,“屋角还藏着半瓶烧刀子,地瓜酿的!味儿冲,但够劲!咱哥俩整点?”

“整!”陈野应得干脆。

晚饭寒酸。一盘清炒小白菜,几片薄得透光的酱肉,还有黄百万像捧宝贝似的端出的一小碗“珍藏”——用臭豆腐乳腌的霉豆腐。黑黢黢,黏糊糊,气味销魂。

陈野浑不在意,夹起一块就丢嘴里,嚼得喷香。两人就着那瓶浑浊刺喉、顶天五块钱一斤的散装地瓜烧,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极慢,像品琼浆。劣质酒精的灼烧感从喉咙燎到胃袋,反而激出点活着的热气。

沈清舞吃完碗里特意多放的酱肉片,便安静地摇着轮椅回了小屋。月光水银般泻满小院,照着两个蹲在小马扎上的男人。

半斤烧刀子下肚,黄百万的脸膛已泛出酱色,舌头也大了,眼睛却亮得瘆人。

“六哥,”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浓烈的酒气,“老黄我……眼毒!你跟小妹,都不是池子里的王八!指定……有通天的大故事!”他用力拍着干瘪的胸脯,邦邦响。

“哦?咋看出来的?”陈野抿了口辛辣的酒液,火光在眼底一跳。

“俗人?”黄百万嗤笑,带着看透世情的自嘲,“俗人眼里都糊着屎!扫街的老梆子都嫌我埋汰,躲八丈远!可六哥你跟小妹……”他晃着脑袋,竖起焦黄的大拇指,“不一样!真真儿的!你们看我老黄,跟看个人似的!”

话糙,理不糙。陈野笑笑,没吱声。

“六哥,你说……”黄百万又抿了口,辣得龇牙咧嘴,“过得跟条瘸皮狗似的,我为啥不夹着尾巴滚回我那山旮旯?面朝黄土……背朝天,饿不死,冻不着,有啥不好?”

他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拉肉,浸着骨髓里的执拗:“在这儿,甭管多难,我还能扑腾!还能觉着……心口这玩意儿是热的,是跳的!真要是夹着尾巴滚回去了……”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月光下竟迸出狼一样的光,“那可就连扑腾的尸首都凉透了!”他顿了顿,声音嘶哑下去,像在坟头立誓:“不活出个人模狗样,至少……也得活出个狗模人样!不能白瞎了爹娘给这身臭皮囊!”

他灌了一大口,呛得肺管子都要咳出来,好半天才喘匀,声音低得像呓语:“这些年,苦胆都嚼碎了,罪也遭够了。可就算死……”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老黄也得死在这汴洲城!这对我,不光是自个儿蹦跶的事儿……这是千秋大业!”

“只要我能在这儿扎下根!哪怕就扎进最臭的阴沟里!”他喉咙里滚出低吼,带着股悲壮的疯劲,“我的种!我的苗!他们就都能留下了!不用再回那兔子不拉屎的山沟沟,不用再当一辈子没见过天光的土坷垃!要是我扛不住……滚了……”他咧开黄牙,笑得比哭还狰狞,“那我的子子孙孙,八-九不离十,还得是那刨土啃泥的穷命!世世代代,翻不了身!”

他灌下最后一口酒,被呛得猛烈咳嗽,佝偻着背,好半天才抬起通红的眼,声音哑得掉渣:“其实……我老黄要的真不多,也不敢想啥金山银山……就想有口热乎的,能……能讨上一房媳妇……”他眼神飘忽,像在描画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用多俊,能让我老黄心甘情愿……把心肝肺都掏给她焐着……就成。”

陈野静静听着,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豁口的酒杯边缘摩挲。月光下,黄百万佝偻的身影被拉得细长,那身破衣烂衫,那口黄牙,都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韧劲。这老黄,比那些穿金戴银、满嘴仁义的王八羔子,可爱得多,也可敬得多。

黄百万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身体晃了晃,勉强扒住小马扎,眼神已经散了,却还挣扎着钉在陈野脸上:“六哥……你要不嫌我老黄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以后有啥要跑腿、要挡刀的脏活儿累活儿……”他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膛,拍得砰砰响,“尽管招呼!我老黄……一百来斤臭肉豁出去……也能给你听个响!”

“好!”陈野应得斩钉截铁,脸上浮起一丝促狭,“那说定了!赶明儿我带上你,你带上破碗,找个热闹地界。你负责哭,哭得越惨越妙!我负责喊,喊得越响越好!咱哥俩一起……当老板!当丐帮的瓢把子!”

黄百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满口黄牙在月光下豁然洞开,爆发出嘶哑却痛快淋漓的大笑,笑声撞破寂静的胡同,惊起几声零星的狗吠。

夜深,三两烧刀子就放挺的黄百万,被陈野半拖半架地弄回了他的狗窝。收拾完院里的残羹冷炙,陈野瞥了眼沈清舞窗户透出的微光,摸出那台碎屏的破手机。

管她睡没睡,直接拨号。

响了几声才接,秦若涵的声音带着睡意和绷紧的紧张:“喂?陈……陈野?”

“嗯。”陈野应得干脆,“黑龙帮。瓢把子名号?手下几条硬扎的棍儿?老窝在哪个耗子洞?平日哪片地头刮油水?上头顶着哪路神仙的香火?”

秦若涵被他这连珠炮砸懵了:“老大叫周云康,手下……”

“行,知道了。”陈野压根没听下文,捕捉到“周”字,直接掐了线。通话时间,堪堪两分钟。

手机揣回兜里。他抬头,望着天边那弯冷冰冰的弦月,眼底沉淀的夜色比月光更浓。

蹚这浑水?

怜悯?同情?

狗屁!

不过是因为清舞那句轻飘飘的话,像根针,扎进了记忆最深的冻土里——

“哥,她像一年前的我。”

够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