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禁地的路比谢砚辞预想中更难走。
道袍早已被血和尘土染成深灰,小臂上的魔纹蔓延到了肩头,每走一步,魔纹就跳动一次,扯着心口的道心裂痕发疼。
他把装有魂归草粉末的玉盒揣进怀里,另一只手护着腕间的残魂,淡蓝的微光贴在他的皮肤,像一层薄暖的纱,勉强压下了体内翻涌的魔性。
清云宗的山道静得吓人,往常这个时辰该有弟子练剑的声响,如今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谢砚辞知道,这是长老们默许的“隔离”。
自从他动用禁术,清云宗就没人再敢靠近他,连路过的弟子都会绕着走,只有林墨偶尔会偷偷给他送些伤药,却从不敢多说话。
快到丹房时,他突然停住脚步。腕间的残魂轻轻晃了晃,淡蓝的微光朝着丹房的方向亮了亮,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谢砚辞的心跳慢了半拍。
那是江逾朝待了最久的地方,里面有他熬药的陶罐、整理的药谱,还有他偷偷润过无数次的白玉药碾,那些都是江逾朝留下的、最鲜活的痕迹。
丹房的门还是虚掩着,和他离开时一样。
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药香混着灵泉的清苦扑面而来,比禁地的寒气暖了不知多少倍。
案几上还放着江逾朝没整理完的药谱,书页被风吹得轻轻翻页,停在画着灵草的那一页,旁边还有他用小字写的备注:“此草性温,熬药时需加半勺灵泉,可去苦味。”
谢砚辞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书页上的字迹。
墨迹还没完全干透,像是江逾朝只是刚离开没多久,随时会推门进来,笑着问他“圣子,今日的固本汤还要加灵泉吗?”。
腕间的残魂飘起来,落在药谱上,淡蓝的微光裹住字迹,像是在确认这熟悉的痕迹。
“逾朝,我们回来了。”谢砚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记得你说过,灵泉的本源藏在你常用的东西里,你说怕哪天灵体出了意外,我能找到它……你藏在哪了?”
他开始在丹房里翻找。
从熬药的陶罐到盛灵泉的玉瓶,从挂在墙上的药袋到案几抽屉里的药杵,每一样东西都带着江逾朝的气息,却没找到半点灵泉本源的痕迹。
魔纹又开始跳动,心口的疼越来越重,他扶着案几,差点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腕间的残魂突然飘到案几下方,淡蓝的微光对着桌腿亮了亮。
谢砚辞蹲下身,才发现桌腿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
和江逾朝在药谱上画的、标记灵泉印记的太阳一模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太阳刻痕,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清苦香,刻痕里竟藏着一个小小的玉塞,塞着瓶口。
他小心地抠出玉塞,里面是一个比手指还细的小玉瓶。
拔开瓶塞的瞬间,淡蓝的灵泉涌了出来,却没落在地上,反而朝着腕间的残魂飘去,与残魂的微光融在一起。
灵泉的气息比往常更纯,带着温暖的暖意,瞬间压下了他体内翻涌的魔性,连道心的疼痛都轻了很多。
“这就是……灵泉本源?”谢砚辞的声音发颤,捧着小玉瓶,“你早就准备好了,对不对?你知道雷劫危险,知道我可能会需要它,所以提前藏在了这里。”
残魂在灵泉本源的滋养下,淡蓝的微光比之前亮了一倍,甚至能隐约看出江逾朝的轮廓。
他穿着药童的浅蓝布衣,站在案几旁,手里拿着药勺,像是在对着他笑。
谢砚辞伸出手,想触碰那轮廓,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微光,什么都没碰到。
“圣子?”
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声音,谢砚辞回头,看到林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脸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我给你带了些伤药,还有你之前爱吃的灵草糕,想着你可能会回这里……”
谢砚辞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墨手里的布包。
布包里的灵草糕是江逾朝之前常做的,每次他练剑回来,江逾朝都会偷偷放一块在他的储物袋里,说“圣子练剑辛苦,吃块糕垫垫肚子”。
那时他总说“不用”,现在却觉得,那糕的甜味,是他这辈子吃过最暖的东西。
“放下吧。”谢砚辞的声音比之前软了些,“谢谢你。”
林墨把布包放在门口的石台上,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长老们……最近在讨论要不要封禁禁地,苏珩长老说你堕入魔道,要召集弟子抓你……你……你多小心。”
说完,林墨没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谢砚辞看着石台上的布包,又看了看手里的小玉瓶。
灵泉本源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返回禁地,用本源中和魂归草粉末里的黑气,让江逾朝的残魂更快重聚。
可他刚走到丹房门口,就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苏珩的气息,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几个长老的灵力,正朝着丹房的方向赶来。
腕间的残魂突然收紧,淡蓝的微光裹住他的手腕,像是在提醒他危险。
谢砚辞握紧手里的小玉瓶,转身往丹房后的竹林走去。
他不能被苏珩抓住,至少在让江逾朝重聚之前,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