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被那股狂暴扭曲的空间力量裹挟,在光与影的洪流中翻滚。
五脏六腑天旋地转,耳中只剩下撕裂神魂的尖啸。
不知被抛掷了多久,那股撕扯感骤然消失。
她重重砸落,身体陷入一片冰冷柔软之中。
是一片雪。
李清露撑起身,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
天山,缥缈峰。
是她从未亲至,却在无数古籍画卷中见过,早已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宗门圣地。
可眼前的天山,处处透着诡异。
天空是凝固的血色,飘落的雪花都带着一抹暗红,像一场永不停歇的血雨。
空气里,杀意浓重得让人窒息。
“清露。”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那声音威严,厚重,是她此生最熟悉,也最敬畏的声音。
李清露身子一僵,每一个关节都变得无比沉重,她缓缓转身。
雪峰之巅,一道青衫身影背对她而立。
身形伟岸,长发如瀑,仙风道骨。
逍遥子。
是她的师父!
可当那道身影转过来时,李清露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张脸,还是师父慈眉善目的脸。
但那双眼眸,却燃烧着暴虐的火焰,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周身散发的戾气,足以冻结人的神魂!
“叛徒!”
逍遥子的咆哮引爆了整座雪峰,积雪崩塌,山岩震颤。
“你身负我逍遥派绝学,竟甘为一介男子的附庸!”
“你忘了逍遥派的门规了吗!”
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李清露的心口。
她知道这是幻象。
可这质问,却真实得让她痛彻心扉。
“逍遥派弟子,当逍遥于天地,不为情困,不为物役!”
心魔逍遥子朝她走来,每一步落下,脚下坚冰便炸开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
“你却为一个男人,甘愿舍弃自己的道!”
“这便是我苦心孤诣,栽培你的结果吗?”
话音未落,他悍然出手!
天山六阳掌!
一掌推出,寒意彻骨的掌风化作无形利刃,直取李清露面门!
李清露心神剧颤,逍遥御风的身法自然而然运起,整个人化作一片柳絮,向侧方飘开。
可那掌风竟如影随形,根本无从闪避!
砰!
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她的肩头。
恐怖的寒气瞬间侵入四肢百骸,她半边身子立时麻木,失去了知觉。
“师父!”
李清露痛呼出声,泪水夺眶而出。
“我没有背叛逍遥派!”
“背叛?”
心魔逍遥子发出一声扭曲的冷笑,眼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那你为何要追随那个叶归尘?”
“那你为何要为他纵身跃入轮回绝境?”
“你的心里,还有逍遥派吗?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一句句诛心之言,化作万钧重锤,砸得她神魂欲裂。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
她为什么要跟着叶归尘?
为什么在轮回井前,会那般决绝地抱住他,选择与他同死?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没有逍遥派,没有师父的教诲,只有一个男人的侧脸,和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你已堕入魔障!”
逍遥子再度出手,这一次是天山折梅手!
刹那间,漫天掌影绽放,如千万朵盛开的死亡梅花,每一朵都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李清露咬碎银牙,强行将逍遥御风催动到极致,身形在掌影的缝隙中艰难穿梭。
可她的心,已经乱了。
心一乱,招式便散了。
噗!
一道掌影穿过她的防御,重重轰在胸口,鲜血如红梅般喷洒在雪地之上。
“师父,我……”
她想解释。
可话到嘴边,却又悉数咽下。
因为她忽然发现,或许,师父说的是对的。
她真的变了。
是从何时开始,那个男人的身影,占据了她整颗心?
是从何时开始,她竟愿意为了那个人,抛弃自己过往的一切?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由为师,亲手清理门户!”
心魔逍遥子身形冲天而起,天山六阳掌的至阴至寒之力尽数汇于掌心,朝着她的天灵盖,轰然拍下!
这一掌,是要将她这个“叛徒”彻底从世间抹去!
面对这绝杀一击,李清露却忽然放弃了所有抵抗。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血色的风雪里,任由那灭顶的掌力呼啸而来。
“师父,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冰天雪地里,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
“我确实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求武道,不问红尘的李清露了。”
在掌力即将触及她发丝的瞬间,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心魔逍遥子那双暴虐的眼眸。
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澄澈与坚定。
“但是师父,我敬您,却不必成为您。”
“逍遥,是心灵的逍遥,而非形式的孤高。”
“若逍遥意味着斩断七情六欲,意味着遗世独立,那这样的逍遥,我宁可不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化作一道响彻天地的凤鸣!
“我要的逍遥,是能坦然面对本心的逍遥!”
“是敢于承认我爱一人的逍遥!”
“是于这滚滚红尘之中,求得我一人之心安理得的逍愈!”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掌力,竟在她额前三寸之处,戛然而止。
心魔逍遥子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虚幻,眼中的暴虐与疯狂,正被一种巨大的震撼所取代。
“于红尘之中……求本心之逍遥……”
他喃喃低语,整个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寸寸碎裂。
“或许……你是对的……”
最后一个字消散,整个幻境世界,如琉璃般轰然破碎。
雪峰,寒风,血色的天空,尽数消失。
李清露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云雾缭绕的仙谷之中。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派世外桃源之景。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她体内的《逍遥御风》心法自行运转,竟在这一刻,臻至一个全新的境界。
她明白了。
真正的逍遥,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不是孤高,而是坦然。
就在此时,山谷深处,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显现。
那身影背对着她,面容慈和,正是逍遥子真正的模样。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遥遥指向了山谷的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幽深的山洞,洞口隐隐有佛光流转。
李清露心中了然,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进入山洞,在洞穴的最深处,她找到了目标。
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
石碑高达三丈,通体漆黑,却散发着镇压万古的庄严气息。
碑面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梵文、道符、古篆交织,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镇魔古碑!”
李清露瞬间明白,这,就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她立刻运转逍遥派秘法,在洞口附近,用叶归尘教过她的特殊符号,留下了一道隐秘的线索。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碑文之上。
以她博览群书、精通多国文字的才学,很快便解读出了碑文的大意。
碑文记载,千年前,有西域魔僧仗魔功入侵中原,吞噬精血,涂炭生灵。
少林一位得道高僧,联合逍遥派前辈,最终将魔僧镇杀于此。
但那魔僧圆寂之前,却将一缕不灭魔念,种入了一位动了贪念的少林弟子体内。
那个弟子,法号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