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很轻，却重逾山岳，轰然压在叶归尘的心口。
是承诺。
也是她身为逍遥派传人，身为盟友的全部觉悟。
对面，那尊刚刚圆满的魔佛玄苦，脸上半是慈悲金面、半是狰狞魔面，此刻终于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极致的，发自生命本源的蔑视。
他笑了。
一半佛音宏大，一半魔音刺耳。
两种声音纠缠，化作无形的利刃，要将人的神魂活活剐开。
“呵呵……护法？”
“一只蝼蚁，也敢对天吠日？”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只是那么随意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那只手，一半佛光普照，一半魔鳞森然。
它缓缓向前伸出，没有带起一丝风。
可整个佛国废墟，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空气不再流动，光线褪尽了色彩，远处残破的佛像、断裂的石柱，都在无声无息间风化、剥落，化作一撮撮灰白的粉末。
一种名为“凋零”的规则，随着那只手掌的推进，蛮横地覆盖了这片空间。
这不是攻击，这是抹杀！
是从存在的根源上，将李清露这个“生命体”彻底擦除！
叶归尘的颅骨里仿佛有冰针炸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李清露之间那丝微弱的精神联系，正在被那股“凋零”之力飞快地侵蚀、磨灭！
李清露拿什么挡？
她怎么可能挡得住！
“退开！”
叶归尘在心底嘶吼，神魂之力疯狂冲击着三尊王鼎设下的禁锢。
“你他妈快退开！你挡不住的！”
可那道青色的身影，便如长在天地间的青松，扎根在他身前，纹丝不动。
就在那只足以让万物凋零的魔爪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她动了。
手腕轻翻。
咻咻咻！
数根细如牛毛的冰针，不带丝毫烟火气，射向魔爪前方的虚空。
它们的目标，并非魔爪本身，而是那片被“凋零”规则扭曲得最厉害的区域！
逍遥派的御气法门，以巧破力！
她想在规则最不稳定的地方引爆真气，制造混乱，哪怕只能干扰其万分之一！
叶归尘的心头刚刚燃起一丝火苗。
下一秒，就被绝望的冰水彻底浇灭。
嗤……
冰针没入那片灰败的虚空，连一丝青烟都未能升起，便被那蛮横的凋零法则彻底消解、磨灭。
所有的精妙，在绝对的碾压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魔爪的推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完了！
叶归尘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跳动都变得奢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代表着终结的爪子，离那道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近。
一寸。
半寸。
……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却无比坚决的意念，洞穿了他混乱的脑海。
“信我。”
“也信你自己。”
叶归尘整个人都懵了。
信她？
信我自己？
什么意思？老子现在就是个动弹不得的能量转换器，信个屁用！
难道……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难道她不是在求救，不是让我挣脱……
而是让我……加大力度？！
他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嗡地一声，彻底断裂！
疯了！
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
“信我？也信你自己？”
“我信你个鬼！”
他被三尊王鼎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拿头去信？
她竟然是让他加大净化法阵的输出？！
用更强的净化之力去刺激这尊完全体的魔佛，反过来给她创造机会？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赌博！
赌输了，两人当场化为飞灰，连渣都不剩。
赌赢了……可赢面在哪？他根本看不到任何赢的可能！
就在他心神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个疯狂念头撕裂的刹那。
那只裹挟着“凋零”规则的魔爪，已然印至李清露胸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叶归尘甚至能看清，她身上青色衣裙的每一道褶皱，都在那无形的压力下向后紧绷。
她乌黑的长发被劲风撕扯，狂乱飞舞。
她的身影，在那毁天灭地的魔爪之下，渺小、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抹去。
然而，就在那魔爪即将触及衣衫的前一瞬，李清露动了。
她不退反进！
迎着那只代表着死亡的爪子，双掌齐出！
天山折梅手！
但她不是要硬撼！
魔佛玄苦那半佛半魔的脸上，蔑视之色更浓。
愚蠢的凡人，还想用凡间的武学对抗规则？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李清露的双掌，在推出的瞬间，掌势千变万化，却又空灵飘逸。
她不是在攻击，而是在“聆听”，在“寻找”！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此刻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那只魔爪。
她在用逍遥派至高的武学智慧，疯狂推演、计算，试图在那片完美无缺的“凋零”规则中，找出那唯一的一丝，最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破绽！
就像在一部由亿万个音符组成的死亡乐章中，寻找那个唯一的、不和谐的杂音！
可规则，又岂是凡人能窥破的？
魔爪的威势没有丝毫停滞，依旧碾压而下！
就在掌爪即将接触的万分之一刹那。
李清露那变幻万千的掌势，骤然一收！
所有的繁复与精妙，尽数归于一点！
她的掌心，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至阴至寒气息的微型薄冰，瞬间凝结！
生死符！
但这枚生死符，凝练到了极致！其中蕴含的，不再是单纯用于折磨人的阴寒真气，而是一股逆转、颠倒的，属于逍遥派最本源的“道”！
“爆！”
李清露心中清喝。
那枚微型的生死符，没有射出，而是在她的掌心与魔爪接触的瞬间，悍然引爆！
砰！
一股无法形容的至阴至寒之力，如同在绝对的死亡中，凭空绽放出的一朵妖异冰莲，疯狂地逆卷而上！
它没有攻击性！
它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极致的“生”，去逆转那股代表“凋零”的“死”！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响。
那只毁天灭地的魔爪，在李清露胸前三寸之处，竟被那股逆乱之力，硬生生顶得……停滞了！
不仅是停滞！
魔爪前端，那覆盖着漆黑鳞片的部分，竟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细微裂缝！
就是现在！
李清露借着那股狂暴的反震之力，整个人被那股力量掀飞出去。
噗！
人在半空，她再也压抑不住，一口心血喷出，在空中散成一团凄美的血雾。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几十丈外，挣扎了一下，才勉强撑起半边身子，脸色白得像一片雪。
可她没有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那双清冷的凤眸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心的叶归尘。
她没有说话。
但叶归尘读懂了。
那眼神在说：
“该你了！”
“啊啊啊啊啊——！”
看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青色身影，看着她唇边刺目的血迹，叶归尘彻底疯了！
他双目赤红，青筋从脖颈一直爆到额角。
赌？！
好！
老子就陪你赌上这条命！
“李！清！露！”
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神魂之力不再试图挣脱，而是调转方向，如开闸的洪水，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入身下的三尊王鼎！
“给老子——”
“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