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道黑色光柱，与扫地僧以毕生修为凝聚的金色光罩，悍然撞在一起。
一瞬间，擂鼓山谷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金色的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其上光华流转不定，一道道纤细裂痕自撞击点浮现，并朝四周蔓延开来。
“噗。”
一缕金色的佛血，顺着扫地僧嘴角缓缓滑落。
他本就枯槁的身躯，此刻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握持扫帚的双手青筋毕露，显然已将一身法力催动到了极致。
光罩之内，那片由他佛法愿力显化出的佛国净土，此刻正被一股霸道的力量侵蚀。
一株株菩提树由盛转枯，一道道梵音转为死寂，那片祥和的净土，正被寸寸吞没。
叶归尘目中血丝迸现。
他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真气，便欲上前相助。
然而，他身形方动，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便从前方席卷而来。
那仅仅是碰撞所逸散出的余波，就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体内的五行真气运转为之一滞，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艰难。
一股无力感，攫住心神。
自出道以来，他历经大小数百战，数次死里逃生，自问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可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只略带清凉的柔荑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柔和的真气，顺着腕脉渡入，瞬间抚平了他体内躁动的气血。
“莫要冲动。”
李清露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侧，那股恐怖的威压同样让她俏丽的面容失了血色，但她的一双秋水明眸中，却不见丝毫慌乱。
“你看那黑光，其威能并非源于力量的雄浑，而是源于一种‘规矩’。或者说，他正在以自身之道，为这方天地订立新的规矩。”
叶归尘闻言一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凝神望去。
经她提醒，他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
那黑色光柱并非在“破坏”金色光罩，而是在“同化”与“改写”。
黑光所及之处，佛国净土的法则便被强行抹去。
这是一种更高位阶的法则，对扫地僧的佛法形成了碾压之势。
“此人言出法随，一举一动，皆在扭曲此界道则，化为己用。其言为律，其行为令，森严精准，不容丝毫违逆。”
李清露的声音让叶归尘迅速沉静下来。
“我等的‘术’，无论是五行真气还是逍遥御风，都还停留在‘运用’天地灵气的层次。而他，已在‘制定’灵气如何运转的规则。以‘术’撼‘道’，无异于以卵击石。”
叶归尘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好比凡人画师，无论画技如何精湛，也无法改变画布本身的材质。
而那判官，却是在亲手织造画布之人。
“那该如何？”叶归尘沉声问道。
李清露收回目光，转而定定地看着他。
“既然撼动不了他的‘道’，那我们便毁掉他赖以立足的‘画布’！”
此言一出，叶归尘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任何法则的运行，都需要一个稳固的根基。他既然要在此地建立他的秩序，那我们就让这片天地本身，彻底失序！”
李清露语速极快。
“让此地的五行逆乱，阴阳颠倒，时空错乱，灵气暴走！当这方圆百里化为一片混沌，他那森严的规矩，又将依托于何处？”
釜底抽薪！
叶归尘呼吸一窒，他瞬间领会了李清露的想法。
他们确实无法像那判官一般，随心所欲地制定规则。
但他们却拥有搅乱一切规则的资本——五行王鼎！那是构成此界本源的基石之一。
他们做不到精妙的“创造”，却可以做到最粗暴的“毁灭”！
“好！”
没有丝毫犹豫，叶归尘反手握紧了李清露的手。
四目相对，无需更多言语，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两人心意瞬间相通。
下一刻，两人同时盘膝坐下，体内的五行真气与逍遥御风心法，疯狂运转起来。
嗡——！
五尊缭绕着不同光华的古朴王鼎虚影，在他们二人身后缓缓浮现，彼此之间以一种玄奥的方位排列。
金鼎锐利，木鼎生机，水鼎绵长，火鼎炽烈，土鼎厚重。
这正是他们二人合力催动五行王鼎本源之力的景象。
“寻常的五行相生，只能增强威力，今日，便逆练五行！”叶归尘低喝一声。
李清露颔首，她体内的逍遥御风真气猛然一变，化作一股超脱于五行之外的无形之力，如同一只大手，强行将五尊王鼎虚影拉向一处。
五尊王鼎不再遵循相生相克的顺序，而是以一种违背天地至理的方式，悍然向中心撞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二人识海中炸开。
金克木、水克火、土克水……五行本源之力在失去束缚的瞬间，开始了狂暴的冲撞。
叶归尘只觉五脏六腑如遭锤击，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李清露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反噬。
但二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逍遥御风功法被催动到极致，那股超然物外的功法真意，化作一个巨大的熔炉，将这五股狂暴的本源之力强行揉捏融合。
金、木、水、火、土，五种截然不同的本源力量，竟奇迹般地化作了一团拳头大小、灰蒙蒙的气旋。
那气旋之中，没有秩序，没有法则，没有生机，也没有毁灭，有的只是一种归于原点的混沌。
“去！”
叶归尘与李清露同时发出一声低喝。
两人合力，将这团新生的混沌之气，朝着前方空处，轻轻一推。
这团混沌之气没有惊人的声势，它也没有攻向天空中的判官。
它只是轻飘飘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天地。
然而，就在它融入的刹那，异变陡生！
以擂鼓山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天地法则，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咔嚓！
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时而如褶皱的画卷般扭曲折叠，时而又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诡异的弧线。
不远处的一块巨岩，在短短一息之内，表面先是布满青苔，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随即化为齑粉，可下一瞬，又凭空恢复了原状，仿佛时间在这里发生了回溯。
山谷里的时间流速彻底紊乱，一片树叶飘落的轨迹变得诡异莫测，时而静止不动，时而一闪而逝。
原本温和的天地灵气，更是化作了最狂暴的能量乱流，五颜六色的光点在空中互相冲撞、湮灭，发出阵阵刺耳的嘶鸣。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锅被煮沸的乱粥！
“嗯？”
天空之上，那名身着白袍、手持判官笔的身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与这方天地法则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联系，竟变得时断时续，极不稳定。
他以神念发出的律令，如泥牛入海，投入那片混乱的法则海洋之中，瞬间就被消解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引动一丝一毫的天地之力。
他那道维持着绝对优势的黑色湮灭光柱，也因失去了稳定法则的支撑，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光芒忽明忽暗，其上蕴含的“湮灭”道则迅速衰减！
“蝼蚁之辈，安敢逆乱天序！”
这是他降临此界以来，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了下方的叶归尘和李清露身上。
这两个他原本视作尘埃的蝼蚁，竟用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粗暴方式，动摇了他神通的根基！
与此同时，正面承受压力的扫地僧顿感身上一轻。
那黑色光柱的威力骤减了何止七成！
他那双始终浑浊的眼眸中，骤然爆出一团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那枯瘦的身躯中，一股磅礴的佛力再次升腾而起。
他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
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直接在叶归尘的脑海中响起。
“做得好！施主，维持住这片混沌！”
“为贫僧……争取三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