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头的风，忽然停了。
叶归尘的话，戳破了王道陵脸上和蔼可亲的面具。
“你们究竟是在防着他回来……”
“还是在怕他？”
王道陵抚着长须的手，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那双原本含笑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一股无形气机，从他身上散开，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长者风范，而是带着一种威严冷漠。
乔峰和段誉脸色剧变，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挡在叶归尘身前。
两人全身功力运转到极致，乔峰周身龙气隐现，段誉指尖剑气吞吐，如临大敌。
“小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王道陵的声音变得平淡，更让人心头发寒。
“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这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警告。
叶归尘却像是没感受到那股压力，他从乔峰和段誉的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着王道陵。
“没好处，也总比稀里糊涂地当了棋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强。”
他看着王道陵，忽然又笑了。
“前辈或许还不知道一件事。”
王道陵眼皮微抬，示意他说下去。
叶归尘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
“练成逍遥御风的，不止我一个。”
话音落下。
一直跟在王道陵身后，如同背景板一样的云曦，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不可能！”
“逍遥御风乃是宗门禁术，除了逍遥子，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人练成？！”
她无法置信。
王道陵那只停在半空的手，猛地一颤，几根胡须被他自己扯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呵斥云曦的失态，一双眼睛死死地锁在叶归尘脸上，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逍遥子。
逍遥御风。
五行王鼎。
天龙界。
第二个练成逍遥御风的人。
“逍遥子……他在这下界，留了后手？”
王道陵的声音，干涩无比。
这个猜测，比刚才天魔降临，还要让他感到心惊。
万法宗放逐逍遥子，名义上是惩罚，实际上更像是一种隔离。
他们以为把逍遥子困在这片法则残破的低等位面，他就掀不起任何风浪。
可现在看来，他们错了。
大错特错。
逍遥子非但没有认命，反而在这座囚笼里，布下了新的棋局。
而叶归尘，只是其中一颗，最先浮出水面的棋子。
叶归尘看着王道陵剧变的脸色，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那就要问逍遥子前辈自己了。”
“他老人家在这天龙界，可留下了不止一脉传承。”
他没有直接说出李清露的名字。
但仅仅是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让王道陵这位化神大能，彻底乱了方寸。
王道陵看向叶归尘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下界的凡人，他所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他不再是一个偶然得到宝物的幸运儿，而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你……”
王道陵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原本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威逼、利诱、画大饼，变得苍白无力。
叶归尘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那一丝茫然。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自己从棋子的位置，抬到了棋手的高度。
他没有给王道陵太多思考的时间，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前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
“天机阁的李玄一，今天没杀成我，但他绝不会罢休。天龙界是他们的地盘，我只要还在这里一天，他们就有的是办法对付我。”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刚刚那个魔头，临走前点明了要我的命，还有我身上的东西。天魔宗的手段，想必不用我多说。”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指向自己。
“还有那位逍遥子前辈。我拿了他的功法，拿了他的宝鼎，等于断了他的回归之路。他现在躲在暗处，恐怕比谁都想把我生吞活剥。”
最后，他看着王道陵，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至于你们万法宗。”
“你们想利用我，去削弱天机阁，去牵制逍遥子。”
“但你们又怕我，怕我真的集齐了五行王鼎，练成了逍遥御风，成为第二个逍遥子，甚至比他更难控制。”
“所以，你们既要帮我，又要防我。”
叶归尘摊开双手，姿态轻松。
“前辈，你看，这盘棋已经够乱了。”
“天机阁，天魔宗，逍遥子，再加上一个身怀禁术和神鼎的我。”
“这几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算计，谁都想当最后的赢家。”
乔峰和段誉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二弟，究竟卷入了一个多么恐怖的漩涡。
而云曦，她看着那个在自家化神期长老面前侃侃而谈，将所有势力的谋划算计剖析得一清二楚的青年，心神巨震。
她一直以为，叶归尘只是一个运气好的下界凡人。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不是运气。
这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胆魄，和洞悉人心的智慧。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成棋子。
王道陵沉默了。
他活了数千年，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一个修为刚入金丹的后辈，逼到如此境地。
是的，万法宗对叶归尘的态度就是这么矛盾。
他们需要叶归尘这颗棋子去搅乱天机阁的后花园。
他们也需要叶归尘去吸引逍遥子的注意力。
但他们绝不希望叶归尘真的成长起来。
可现在，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还想掀翻棋盘。
良久。
王道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烦乱，全部吐出去。
他重新挂上了那副笑呵呵的表情，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俯视，多了一分平等的郑重。
“好，好一个叶归尘。”
他看着叶归尘，赞叹道。
“看来，我们都小看你了。”
“你说的没错，这盘棋，确实已经很乱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归尘。
“那么，你这位新的棋手，想怎么下呢？”
叶归尘笑了。
“我不想下棋。”
“我只想活着。”
他收敛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所以，我需要一个盟友。”
“一个足够强大，能够帮我挡住天机阁和天魔宗，同时又不会在背后捅我刀子的盟友。”
王道陵抚须不语，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叶归尘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前辈，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王道陵挑了挑眉，“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