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知强忍着那抹刺眼的光亮,努力让声音维持平静:“我得去和欢欢解释。”
黎川柏收回手,眼神轻蔑地瞥向江屿知,“解释你亲弟弟怎么给他下药?还是解释你这个当哥哥的连人都管不住?”
“遥遥他……”江屿知的声音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着牙道:“从小到大,我妈除了给钱,就一直把他扔给保姆。白哥也不待见他,他根本没人管教,我知道遥遥这次……”
“那宁欢就有人管教了?!”黎川柏猛地打断他,“少在这儿拿哥哥妈妈当借口,江屿遥好歹也算锦衣玉食吧?欢欢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瘦得他妈像根棍子!”
说到这儿,黎川柏转过身,重重喘了两口气,“你要真有心,就去查查当初虐待宁欢那家人的地址,别整天只知道当江屿遥的好哥哥、江露白的好儿子。”
“虐待?”江屿知一怔,“什么虐待?”
黎川柏反问:“他没跟你提过?”
江屿知愕然地摇了摇头。
“宁欢当初被领养以后,那家人……”黎川柏似是不愿意再说下去,“总之这事我查了半年,现在根本没信儿,他们应该是都搬走了。”
“我知道了。”江屿知捂着额头,慢慢地坐回了床边,“不过今天的事根源在我,宁欢刚受刺激,身边得有人开导,我必须过去一趟。”
“不行!”黎川柏语气斩钉截铁,“有我开导他就够了,实在不行还有心理医生。”
“你开导?你除了动手还会做什么?”江屿知沉声道,“你懂什么是心理创伤吗?他要是从小就被虐待,今天这事只会让阴影更重!”
“况且我早就跟你讲过,欢欢有严重的安全感缺失,才天天抱着玩具不撒手,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当时你还在那洋洋自得,和我说……”
“我家欢欢坚强得很,能有什么心理毛病!?”黎川柏立刻高声反驳,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你就是矫情人办矫情事儿!你当全世界都跟江屿遥似的疯疯癫癫?张嘴就确诊,真有意思。”
江屿知看穿他的底气不足,冷笑出声,“你刚才不是还要开导他,现在怎么又说没病?黎川柏,你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
“我看过的心理医生还少了?”黎川柏声音再度拔高了一个调,听上去像只愤怒的公鸡,“谁没点心理毛病,你别在这儿说三道四,瞎他妈掺和!”
话落,他不等江屿知开口,摸出手机便大步走出卧室。
可没几分钟,他又折回江屿知面前,语气僵硬,“那个……你说的这个心病,包不包含玩一天沙子什么的?”
“玩沙子?”江屿知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宁欢都二十岁了,还能沉迷玩沙子?这不是典型的退行行为吗?”
“……是我弟弟玩了一天沙子。”黎川柏斜睨他一眼,声音低了半分,“我弟弟……有点智力障碍。”
说完,他低头划着手机屏幕,不再理会江屿知。
片刻后,私人医生匆匆赶到别墅。
当他掀开被子看到趴着的江屿遥时,眉头越皱越紧。
男孩从后背到大腿没一块好肉,显然是被人狠狠殴打所致。他跟了黎川柏多年,对这位老板的行事风格早有耳闻,
看来这是昨夜给情人下药不够,今天又在私宅跟另一个玩上特殊游戏了。
医生开始给江屿遥消毒上药,随着他的碰触,江屿遥又开始浑身发抖。
江屿知看得心疼,他正想着询问两句,却被黎川柏一把抓住胳膊,“你跟我走。”
黎川柏的脸有些黑。
江屿知挣了挣:“去哪儿?”
“你不是要见宁欢吗。”黎川柏故作随意道:“欢欢总待家里也没意思,你陪他溜达溜达也行。”
话落,他也不待江屿知回应,直接拽着人往外走。
一路上,车里气压低得能憋死人。
黎川柏靠在座椅里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刚才江屿知那句“退行行为”。
他刚才给心理医生安尘发了消息,对方回复说:按描述看,宁欢可能是在试图退回幼稚的无压力状态,好暂时逃离现实威胁带来的焦虑。
难道江屿知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宝贝儿真的很焦虑吗?
那日男孩说完话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希望他打轻一点,不要太疼。
他是不是真的总在用黎慕云对待自己的方式对待宁欢,却忘了二十岁的宁欢远比当年的自己更脆弱?
宁欢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温柔的哥哥,一个温柔的妈妈?
但他总不能为了让宁欢有妈就去结婚吧?
黎川柏越想头越疼,连忙翻出两粒舒缓胶囊,干嚼几下后咽进肚子里。
车缓缓驶入公馆的停车场,哪怕江屿知见惯了私人豪宅,也还是对眼前的盛宸公馆产了几分兴趣。
在当代这种喧嚣的社会里,已经很难看到这种古典与现代化结合的私人住宅了。
他跟着黎川柏前往正厅,还来不及多打量,就被一道笑声吸引了视线。
那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悦耳,那么清脆,“哈哈!看小爷今天怎么创死你!”
黎川柏沉默了片刻,瞥向江屿知,目光里带着探究,“这又是什么行为?”
“这个……”江屿知错开了他的视线。
宁欢此刻正蹲在不远处的地毯上,陪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大男孩玩小卡车。
两人脚边铺着塑料沙盘,宁欢正把沙子一勺勺往车里装,嘴里还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
绿裙子男孩笑得前仰后合,不断夸奖宁欢的神勇。
黎川柏盯着那堆沙子,面皮止不住抽搐。他捅了捅江屿知,压着嗓子问:“这……算正常吗?”
江屿知沉默良久,才艰涩开口:“……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