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前开,黎川柏看着后方越来越小的身影,心脏突地一跳,几乎感受到了真切的刺痛。
理智被他抛诸脑后,他再也不顾及车上还有司机,直接用最粗鄙的语言骂起了江屿知。
这一刻的黎川柏,简直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把宁欢的逃离全部归到了江屿知的身上。
没有他,自己的宝贝儿又怎么会接触格斗,任性地离开自己,前往泰国。
黎川柏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从对方的父母,一直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直到嗓子干得像要冒烟,才不甘地住了口。
司机一声不吭,专业素养极高,全程装聋作哑。
黎川柏喘了口气,想从兜里摸出舒缓胶囊,却累得抬不起胳膊。
旁边的座椅上,断裂的领带还静静躺在那儿,他偏头看了阵,恍惚间,宁欢那张倔强的小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这一瞬,他忽然想起了江露白。
不知那人当年看江屿知翼装飞行,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眼睁睁望着孩子往山崖里闯,却又无可奈何。
冬寒的降临悄无声息。
宁欢这一走,竟不知不觉过了快半年。
黎川柏狠下心不再联系对方,而那个置顶的对话框,也再没给他来过信息。
每到无人时,他都会翻看那个专属于宁欢的相册,再将歌单里的三首歌循环播放。
时间长了,黎川柏一个从不唱歌的人,竟也会莫名哼哼起这几首调子。
他暗骂自己像个没出息的废物,却还是吩咐阿达时刻盯着宁欢的动向。
在阿达发来的照片中,有宁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状,也有宁欢在赛场厮杀时的风光。
黎川柏根本没空欣慰宁欢的成长与进步,他只心疼对方选的这条路。
每当他看到宁欢新添的伤口时,就会一边冷笑一边难过,再把照片存进相册。
男人像个该死的麦当劳一样,不停折磨自己取乐。
听说宁欢在泰国生活得越来越习惯了,甚至还学会了些泰语,能跟当地人简单聊两句。
有次阿达发来段视频,是个偷拍的角度,镜头里,宁欢正在和宋家格一起逛市场,说要打赢什么比赛,拿奖金买项链。
黎川柏眯起眼睛,盯向屏幕里晒得黝黑、肌肉线条愈发凌厉的人。
可看着看着,他的记忆忽然拐了弯,飘向初见宁欢的模样。
白白净净,身子瘦弱紧实,扑进他怀里时有一股劣质香水味,满脸都是坏主意,眼睛里闪着毫不掩饰的精明与奸诈。
真是个十足十的坏孩子。
京淮又下起了大雪,转眼就到了宁欢的生日。
宁欢十九岁那次,黎川柏只顾着享受他年轻的肉体,不顾他的哭泣,仅在结束时额外多给了些调酒费。
宁欢二十岁的那次,黎川柏没有特意去记,甚至当天加班到很晚。为了补偿,送给宁欢一座小岛。
今天,是宁欢的二十一岁生日。
黎川柏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提醒,掌心握着一枚粉钻戒指,却没机会送出去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前些日子的粉钻招标会,黎川柏亲自出现在会场,眼睛里是满满的胜券在握。
那颗粉钻晶莹剔透,是难能可贵的艳粉,重约五克拉,净度也达到了VS1。
他以天价拿到原石后,又连夜给一位巴黎知名珠宝工匠发去邮件,附言里只有一行字:“按我的尾戒小两号尺码做,要极致的奢华与张扬。”
其实黎川柏不喜欢这种设计,但他完全了解宁欢的品味。
越大、越闪、越贵,宁欢越爱。
很庆幸,这枚戒指在宁欢的生日前打造完成了。
中间的粉钻格外耀眼,周围还嵌着一圈梨形碎钻,如同簇拥月亮的星群。
内环刻了个h,代表此物专属于宁欢。
它完美符合黎川柏心中的宁欢的眼光。
这一日,他满心希冀着宁欢发朋友圈,或者社交动态,然后自己假装点赞。
他甚至提前在想,到时候是先说一句“手滑了”,还是先说一句“你怎么过生日了”。
可黎川柏从清晨等到正午,又从午后等到黄昏,宁欢却像是忘了今天的日子,什么也没发。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拉下脸,主动给宁欢打个电话。
于是十二点就这么过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新的一天再度降临。
黎川柏破了防,大步冲到院子里,试图用寒冷的温度缓解此刻愤懑的内心。
黎元宝白天堆的雪人还歪歪扭扭地立在那,黎川柏越看越生气,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他抬手就把雪人的眼睛挖了出来,又打掉了雪人的头。
深夜,有雪花陆陆续续地飘落至地面,黎川柏望着这一幕,记忆也跟着飘了很远。
去年也是这样一场雪落,他眼睁睁看着江屿知将他的宁欢带走了。
而今年,同样的雪再次落下来,他偏偏又错过了宁欢的生日。
该死的冬天!!!
清早,随着阿达发来的信息,黎川柏这才知道,昨天宁欢在清迈打了场业余mmA交流赛,并成功干进了十六强。
算算日子,宁欢接触格斗至少也有了10个月。继续下去,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他就可以够到Rto赛事门槛了。
倘若真的参加完这场新人选拔联赛,他也就该回来了吧?
总不至于还留在泰国训练。
毕竟是宁欢亲口说的,等打完Rto,就回来找自己。半年而已,自己又不是等不起,也不是活不到。
琢磨到这儿,黎川柏连帮愤怒的黎元宝堆雪人都有了动力。
他一边忙活,一边想着到时候如何刁难宁欢,好解这五个月受的气。
雪人堆得差不多了,黎川柏弯下腰,想再补点雪上去,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大门口。
那里站着个男人。
对方穿件过膝的黑色羽绒服,帽子拉得很低,肩膀上落了层薄薄的雪,显然站了有一会儿了。
黎川柏瞬间僵在原地,他手里的雪慢慢融化,冰水顺着指尖往下淌,冻得掌心发麻。
可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