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静云宫,薄薄花瓣飘落窗棂,一纸未干的信笺,被林阮音轻轻铺展在案前。
她身披月白软纱,坐在案前,手中握着那枚红玉印章,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是她亲手雕刻的“阮音”印,自凤后退位后,她再未用过。
眼前的信,是她想寄去北疆的第二封信。
自陆澜风出征已有半月。
京中局势渐稳,朝政清朗,百姓欢呼,礼部甚至已筹谋秋祭与丰年仪式。
可林阮音却总觉心间压着什么,像是一把剑,未曾出鞘,却日日紧逼。
她每日在静云宫中批阅书册,梳理旧卷,却总忍不住目光时常落向窗外,远望北方。
凤元君曾劝她写信,不管信里写什么,至少能平心绪。
林阮音终是听了进去,但落笔时却迟疑良久,反复数次,才写下短短数行。
“北疆春寒,夜风尤烈。你向来不爱披斗篷,若风沙太重,便把信纸裹上,当作护心。”
末了,她加了一句:
“回来时,别带雪,也别带伤。”
她本不想署名,却鬼使神差地取出“阮音”印章,犹豫再三,终是轻轻一盖,朱红如血。
信由亲卫快马送出,日夜兼程,奔赴北疆。
而此时的陆澜风,正于边关设下大营。
北疆之地风雪连绵,即便春意渐盛,依旧夜寒如铁。
他站于高坡,望着边境远方,已见铁骨部游骑影动。
副将来报:
“图勒已派三部试探南寨,皆为精锐。”
陆澜风点头:“不错,战意已起。”
他转身返回中军帐,夜间翻阅边图,忽见贴身锦囊微鼓。
他轻轻取出,是林阮音那封信。
展开信纸,墨迹未干,字迹清隽秀绝,信末那一行“别带伤”,让他喉头一紧,眉目低垂。
他从未告诉她,其实北疆之战早非一场边扰,而是图勒可汗早已与西域亡国遗部结盟,暗中调动十万铁骑,欲以夏朝初政之际,一举破边!
这场战,不是立功,而是生死!
陆澜风将信纸叠好,收入怀中,低声道:
“林阮音,你等我。”
“这一次,不为君命,也不为疆土——只为你,我也要活着回来。”
而在京中,林阮音在静云宫中收到一物。
是皇帝萧宣亲手送来的一枚玉简,内藏密卷,封曰:
“萧氏旧档·北图密案。”
她疑惑拆阅,只见其中赫然记载:
十年前,图勒之父尚在位时,曾秘密向三皇子通书,欲联手破北口关,以三皇子换中原皇权之位!
而林庭谦的“通敌”罪名,正源于此信伪证!
那封信的真迹,此刻,正藏于玉简之中!
林阮音双手紧握,胸中怒火一寸寸烧至心头。
她立刻召唤御前锦衣卫入宫,命:
“即刻彻查当年三皇子与图勒旧部往来细节,将所有御史封档、内庭公印全部翻出!”
“若有一纸未查,封档之人——杖责五十!”
而当日夜里,萧御之亲至静云宫。
他本不愿母后再涉旧案,但见林阮音神色清冷,眼中几分冷厉之意,终是没有多言,只问:
“母后若真查出三皇子之罪,可愿以宗法处之?”
林阮音不假思索:
“可。”
“他若活着,便斩;死了,也得昭告天下,林庭谦冤不能不雪。”
萧御之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母子二人站于长廊,风吹竹影,久久无声。
次日,京中传出消息:
旧案再启,三皇子死后封典或将更改,图勒叛谋证据将入国史。
朝野再震!
而林阮音则在静云宫彻夜不眠,亲自翻阅旧卷。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倚案小憩片刻。
梦中,陆澜风着戎装而来,风雪中策马疾驰,一跃至她面前,卸下银盔,低声道:
“我回来了。”
她梦中一笑,泪却滑落面颊。
这一笑,温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