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急切,语速飞快:“搞不好她压根就没离开京城,她根本就没走!她还在这座城里,只是换了地方,换了身份,没人知道她在哪儿!”
“学手艺?”
黎母原本正坐在一旁默默织毛线,闻言顿时愣住,手里的毛线针都停了下来,“啥手艺啊?她一个姑娘家,能学啥?裁缝?绣花?还是做饭?”
“做鞋子。”
黎司泽迅速答道,一边已经快步走向衣架,抓起外衣往身上套,“她说要学手工缝鞋,一针一线的那种老手艺。她说城里有家老师傅,手艺传了几代,她想去试试。”
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回头坚定地说:“我得去找找。她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能去的地方有限。只要她还在城里,我一定能找到她。”
天已经黑透了,窗外夜色如墨,寒风拍打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响声。
街灯昏黄,照着空荡荡的巷口。
可他根本顾不上休息,更顾不上疲惫。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还在等他,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有人去找到她。
他记得她曾随口提过一家鞋铺,说是巷子深处,门口挂着个褪色的蓝布帘,门楣上写着“陈记制履”四个字。
可具体在哪个区、哪条街,她没说清楚,他自己也没在意。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悔恨交加。
但他知道,满城转,一家一家找,总能碰上。
哪怕跑断腿,也要把她找回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便出了门。
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他裹紧外套,一头扎进京城的大街小巷。
他从东城开始,一家家鞋铺问起,逢人就打听有没有听说过“陈记制履”或一位姓许的年轻姑娘。
鞋匠、店主、路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整整问了一上午,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却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个蹲在巷口抽旱烟的大叔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抬手指了指西边。
“你说陈记?哦,知道知道,前头拐三个弯,进了老槐树胡同,右手边第三家就是。门口是有个蓝布帘子,好多年了,都快褪成灰的了。”
“你说手工做鞋的店?前面那条窄胡同里就有一家,姓周的老师傅开的,手艺挺地道。”
黎司泽顺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而坚定。
那条胡同藏在闹市边缘,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墙皮斑驳,缝隙里长着细小的野草。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桐油味,混着陈年木料的气息,隐约透出几分古朴的手工艺味道。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沿途的门牌和招牌,终于在拐角处看见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
远远地,他就看见那间铺子门口挂着一块略显陈旧的木牌,用深褐色的漆写着五个端正的楷书大字——“周记手工鞋铺”。
木牌边缘已有裂痕,字迹也有些褪色,但依旧清晰可辨,透出一股经年累月的踏实感。
檐下还悬着一盏老式煤油灯模样的灯笼,虽未点亮,却为这小铺增添了几分怀旧韵味。
他脚步加快,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门前,他停下片刻,目光扫过门框两侧贴着的红纸对联,上面写着“一针一线皆匠心,千锤百炼始成鞋”,字迹苍劲有力,应是出自那位周师傅之手。
没有犹豫,他抬起手,一把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埃浮动。
“客人要买鞋?”
柜台后面有人抬起头来,声音带着几分戒备与试探。
那是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工装褂子,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他眉头微皱,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人,正是黎司泽的师兄陈翠。
“我不买鞋,我是来找赵敏书的,”黎司泽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她在这儿学手艺。”
他站得笔直,肩背挺拔,一身藏青色风衣未扣,领口露出内里浅灰色的毛衣,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容轻慢的气场。
他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陈翠,没有丝毫闪躲。
陈翠一听“赵敏书”这三个字,脸色瞬间一变,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立刻变得紧绷起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桌边的一把小锤,指节微微泛白。
前两天薛云山冲进店里大吵大闹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砸了半扇门,掀翻了两个鞋架,吓得周师傅当场心脏病发作。
怎么这才消停几天,又冒出一个找赵敏书的男人?
该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他心里警铃大作。
“没这人,我们这儿没这个人。”
陈翠迅速摇头,语气生硬,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怕是走错地儿了,这儿没叫这个名字的学徒。”
黎司泽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反而更加笃定——赵敏书一定就在这附近,甚至很可能就藏在这间铺子里。
正常人若真不知情,顶多疑惑地反问一句“谁?”
可陈翠的反应太过激烈,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软肋。
“我是她朋友,不是来闹事的。”
他放缓语气,试图减轻对方的敌意,“她亲口跟我说过,在这间‘周记手工鞋铺’跟着周师傅学做布鞋,每周来三天,已经学了快两个月了。”
他说得具体而真实,连时间频率都分毫不差。
若是瞎编,绝不可能如此精准。
“朋友?”
陈翠反而更加警惕,眉头皱得更深,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和防备,“前几天也有个男的这么说,说自己是她朋友,结果呢?一进门就吼着要带她回去,还动手推人!你知道那天差点出什么事吗?”
黎司泽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薛云山吧?”
他冷静地接道,“我知道他是谁。他是赵敏书的前夫,他们已经离婚了。我和他完全不同——我不是她家人,也不是纠缠她的人。我只是……关心她,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没有一丝挑衅,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可陈翠显然并不买账。
他依旧固执地摇头,后退半步,背靠在身后的木架上,仿佛要拉开距离。
“对不起,真没有你要找的人。我们这儿从没来过叫赵敏书的学徒,你找错地方了,请你赶紧离开吧。”